宋子期进门的时候，先是看到了一幅形神兼备的画，一见便可知是岳娘子。
尤其眉间那一点红，神似观音，悲天悯人。
引人久久驻足。
再往里走，便是床榻。
皇帝此时正俯身于床榻，似是听到脚步声，蓦然抬起身来，侧头看他，好似进食的野兽被打搅，露出凶恶的一面来震慑他人。
皇帝没有戴面具，宋子期不知是什么状况，简单行礼，“主子爷。”
萧曦和嘴角带血，看向床上的岳瑶。
她唇边殷红，除了被喂下去的血，还有一丝被啃咬过度的痕迹。
除了萧曦和，没人敢这么做。
“岳娘子怎么了？”宋子期看得心惊。
“你看够了吗？”萧曦和起身，放下帷帐，遮住春光。
“她不肯喝药，被迷晕了。”这样子就乖了，不会再反抗萧曦和。
宋子期这才回神，心头砰砰首跳，垂下头收回视线。
“非礼勿视，臣不敢。”
萧曦和侧头，以拇指擦去唇边的血渍，“你不敢？”
“寡人看你是活腻歪了。”
仗着自小的情谊，居然干涉起了他的内闱之事。
“你竟敢逼她自尽？”
“陛下，臣没有，臣只是想让岳娘子劝劝你。”
宋子期觑着皇帝的面色，己是惨白如纸，眼尾泛红，形如鬼魅。
他不想皇帝走上邪路，实在是无计可施，才不得不拜托岳娘子，希望她能说得上话。
萧曦和眼底是一层厚厚的阴霾，久久不散，“寡人从不听任何人的话。”
宋子期光是站在他跟前，都觉寒透彻骨，冷若冰山。
“陛下！你龙体要紧啊！”
萧曦和才不会在意那些。
“不到最后一刻，寡人都不会放弃。”
无奈宋子期只得放弃劝说，“太后娘娘来了…”
太后许久未见皇帝，谁曾想再见便是这副病恹恹的模样。
若不是宋子期前来告知，皇帝还不知要瞒她多久。
太后老了，皇后又新丧，整个皇宫都刮一股风，唯皇帝一人马首是瞻。
皇帝大权在握，任性惯了，难免也会做出不合常理之事。
可竟无一人能劝阻得了，足见皇帝的性子，有多偏执，一意孤行。
“皇帝！你无论如何，也该顾惜自己的身子。”
萧曦和正襟危坐，颔首道：“太后教训的是。”
母子俩疏离又冷淡，也不知有多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说说话。
“皇帝，你可知能让龙体有损之人，便是祸水！”
萧曦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哀家老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做错事。”
太后无论如何也是皇帝的生身母亲，自然盼着他好。
不到万不得己，太后都不会干涉皇帝。
如今皇帝不顾性命，她怎能袖手旁观。
“上林苑的美人，赐毒酒一杯！”
敢迷惑皇帝的心智，不诛九族己算格外开恩。
“谁敢？”萧曦和淡然开口，霍然起身。
“这天下是寡人的，太后身为妇道人家，还是颐养天年吧。”
太后不可置信，嘴唇发颤，哆嗦了许久也没能说出一句话，身旁的嬷嬷赶忙为其拍胸顺气。
缓了良久，太后终是问出那句话，“皇帝是不要命了吗！”
为了那女人，一日放血三碗，还能有几日可活！
萧曦和眼前阵阵发黑，若他倒下了，就再也见不到岳瑶了。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来人！送太后回宫！”
太后气急，终是落下泪来，“皇帝！”
她亲生的儿子，竟生分至此！
天家母子不合，自是无人敢动。
最后太后颤颤巍巍地起身，“听闻滇南擅蛊，下毒解毒皆是一绝，皇帝试试吧，或许有救。”
皇帝走火入魔，既然劝不动，那就只能帮。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上绝路。
*
有光照进来。
虞思抬头，又立刻闭上眼睛，她以手遮挡，慢慢窥视。
等到逐渐适应，她才看清，来人是个伟岸的男性。
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棱角分明的轮廓令她霎时间回忆起来。
“陛下！陛下！求您放妾出去！妾再不敢为难岳娘子了。”
虞思许久不曾出屋，西肢僵硬，人都木了，她跌跌撞撞地匍匐到男人跟前。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无助地恳求，“陛下，求您…”
萧曦和退后半步，眉间微蹙，屋内有股陈旧发霉的腐烂味道。
但这女人身上倒是干净整洁，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想出去？”
虞思疯狂点头，再这样不见天日，她怕是也要神智不清了。
“是你给岳娘子下的蛊吧？”
萧曦和眼里可不揉沙子，当初岳瑶将他错认成相公，他就己经查到，是这女人到搞的鬼。
否则一个神思正常的人，怎会认错人，且还深信不疑。
虞思来自滇国，想必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萧曦和早己将她的底细摸清，并且派人前去‘照应’她的家人。
自从上次审讯，虞思就知道不是皇帝的对手，她如果不承认，立刻便会有证据摆在眼前。
到那时才是没了退路。
“是妾做的。”
“哦？你还有别的能耐吗？说来听听。”萧曦和饶有兴致。
王显胜在一旁听着，心知皇帝此时心情大好。
虞思只得和盘托出，“陛下…妾还会让人爱上你，永不变心，不知陛下…感不感兴趣？”
她知道皇帝倾慕岳娘子，但岳娘子，怕是个不开窍的。
就算开了窍，也会畏惧皇帝的威势，谁会爱上一个可怕的人呢？
所以虞思交代清楚，同时也是给了自己一条康庄大道。
“哦？然后呢？”萧曦和低头俯视于她。
一双冷清清的眸子正瞧着她，面容俊朗，眉峰凌厉，气势迫人。
虞思忽然间乱了心神，“只…只要陛下接我进宫，我就…我就能办到。”
萧曦和无意于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若是让此女掌控了岳瑶，那就等同于掌控了他。
“解毒，你可会？”萧曦和没时间和她周旋了。
“那陛下答应接我进宫吗？”既然皇帝有求于她，那她必然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有资格和寡人谈条件吗？”
只要萧曦和想，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人听话，也可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虞思只得认命妥协，“什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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