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城郊废弃的纺织厂内，潮湿的霉味混着劣质线香的刺鼻气息，在空气中沉沉浮浮。
孙嵩站在厂房阴影处，望着前方攒动的人影。他没有戴面具，没有穿战甲，仅仅套了件灰扑扑的连帽卫衣，看起来就像个误入此地的普通青年。
"新来的？"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凑过来，浑浊的眼球上下打量他，"交钱了吗？"
孙嵩从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这是他特意从街边小贩那儿换的旧钞，沾着油渍和葱花味。老头一把抓过，枯枝般的手指点了点，随即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进去吧，大师正要开坛。"
厂房中央搭着个简陋的木台，台上立着尊怪异的神像——半佛半魔，左脸慈悲，右脸狰狞。神像脚下堆满贡品：发霉的水果、干瘪的馒头，甚至还有几盒过期的止痛药。
"诸位道友！"
一个穿褪色道袍的瘦高男人跳到台上，枯瘦的手臂挥舞着。台下立刻响起狂热的呼应，几十双眼睛里跳动着相似的火焰——那是对力量的渴望，对超凡的饥渴。
"今夜，我将赐予你们真正的'无灵根修仙法'！"
男人从怀里掏出个脏兮兮的瓷瓶，倒出几粒腥红的药丸。孙嵩瞳孔微缩——那药丸上缠绕着熟悉的黑气，与东海裂缝溢出的能量如出一辙。
"此乃'夺天丹'！"男人高举药丸，声音嘶哑，"服下后三日，必生灵根！"
台下瞬间沸腾。一个满脸皱纹的妇人颤抖着举起手："大、大师......多少钱？"
"不要钱！"男人突然压低声音，"只要......一点小小的供奉。"
他掀开神像后的布帘，露出个铁笼子。笼里关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手腕上满是针眼。
孙嵩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看见老妇人脱下唯一的金戒指，看见农民工掏出皱巴巴的积蓄，看见年轻女孩摘下手腕上的玉镯——那是她奶奶的嫁妆。他们排队领取"夺天丹"时，眼睛里闪着泪光，仿佛捧着的不是可疑的药丸，而是改变命运的钥匙。
"我闺女......我闺女有灵根......"老妇人攥着药丸喃喃自语，"可她婆家不让修炼......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旁边的建筑工人狠狠抹了把脸："工头儿子天天御剑在工地上转悠，骂我们是'泥腿子'......"
最让孙嵩心头发紧的是个戴眼镜的大学生。那年轻人死死盯着药丸，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我笔试第一......却因为没灵根被修仙大学拒了......"
"现在！"道袍男人突然高喊，"让我们向圣尊献祭！"
几个壮汉拖出铁笼，少年惊恐的呜咽被符咒封在喉咙里。男人举起匕首，刀尖对准少年心口——
"砰！"
一道无形气劲将匕首震飞。所有人惊愕回头，只见个穿卫衣的年轻人缓步上前。
"你......"道袍男人刚要呵斥，突然浑身僵首——那双看似平凡的眼睛里，此刻正流转着熔金般的火光。
孙嵩没说话，只是轻轻跺了跺脚。
整座厂房的地面突然泛起金光，无数古老符文从水泥地里浮现。神像"咔嚓"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干尸——那才是真正的"大师"，早被同伙害死做成了傀儡。
"修什么仙。"孙嵩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你们拜的，不过是具腐尸。"
当玄黄局的特勤队赶到时，只看到跪坐一地的民众，和堆成小山的"夺天丹"。
刘浩冲进厂房，发现孙嵩正蹲在老妇人面前，指尖点在她眉心。一缕黑气被缓缓抽出，老妇人昏睡过去，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没来得及服用的药丸。
"嵩哥？你怎么——"
"路过。"孙嵩站起身，卫衣帽子滑落，露出那双尚未褪尽金光的眼睛，"这些人被种了咒，带回去净化。"
他走向门口时，那个大学生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腿："求求您！我、我真的很想修炼......"
孙嵩停下脚步。
夜风穿过破败的厂房，吹散供台上的香灰。他望着年轻人扭曲的面容，忽然想起昆仑学院里那些世家子弟——他们修炼，是为了更长的寿命，更大的权力；而这些人，只是想不被踩在脚下。
"会有办法的。"最终他这么说，手指轻轻拂过对方头顶。大学生怔怔松手，发现掌心多了道金色纹路——不是灵根，却比灵根更温暖。
黎明前，孙嵩站在高楼顶端，望着远处渐亮的天光。
周雅的视频通话请求突然弹出，屏幕里她抱着小狐狸，背景是热气腾腾的早餐桌："又熬夜？"
"嗯，做了点事。"孙嵩笑了笑，镜头扫过脚下城市。某个瞬间，他的影子投在晨光中——不是穿着卫衣的年轻人，而是头戴凤翅冠，身披黄金甲的巍峨身影。
小狐狸突然"嘤"了一声，钻进周雅怀里。
"怎么了？"周雅揉着它的耳朵，抬眼时却见屏幕那端己恢复寻常。孙嵩正叼着包子嘟囔："今天想吃红烧肉......"
远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城中村低矮的屋顶上。某个阁楼里，老妇人醒来，发现枯瘦的手腕上，多了道浅浅的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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