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丑·犁春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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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丑·犁春醪深

 

暮色如墨,缓缓浸透最后一垄水田。余晖下,水面浮起一层朦胧光晕,好似岁月晕染旧画。

一把青铜犁铧半掩在泥中,犁尖锈迹斑驳,散发着古朴又沧桑气息。这股锈味,悠悠荡荡,竟惊醒了林小满腕间戊土印。

林小满蹲下身,修长手指拨开沾满泥星稻茬。每一根稻茬都带着土地质朴与坚韧,指尖,糙而真实。

眼前景象让她微微一怔。原来,每一道犁沟里,都密密麻麻蜷着指甲盖大小泥人精。它们身形小巧,通体沾满湿泥,模样却栩栩如生。此时,正抱着一片片碎瓷片,呜呜咽咽地哭泣,声音细碎,却透着无尽哀伤。

自从上次雪团机缘巧合获得子夜杵项圈,那蕴藏着古老神秘力量的地支子之力瞬间被触发,奇妙的沟通能力就此赋予了它。自那之后,它便能自如地与林小满和程愈交流,那些曾经只能用眼神和动作传达的简单信息,如今己化作清晰的话语。此刻,它站在歪脖柳树枝头,俯瞰着西周,金瞳闪烁,将远处龟裂的荒田映入眼底:“有头戴青铜鼻环的老伯在转圈!”

程愈蹲身捡起一块青瓷残片,着断口处,低声道:“这是牛仙犁地时震碎的宋瓷。”话音刚落,原本安静待在锦囊中星茧突然发烫,似乎在呼应着雪团的发现 ,传递着不为人知的神秘信号。

七星灶落地刹那,灶心的丑土星纹竟渗出褐雾。林小满的青玉勺突然指向泥潭深处——那里浮着半截冰裂纹陶瓮,瓮口缠绕的怨气凝成稻穗形状。破水声乍响,牛角挑着蓑衣的老者踏浪而来,他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朵枯萎的莲花。

"三百年前我犁穿龙泉窑,害得整窑天青釉尽毁。"牛仙抚摸着左角断痕,浑浊的泪滴在泥里化成黑甲虫,"该被困在歉疚里的,本该只有我......"

程愈抛出《星官要术》,泛黄纸页显出水墨绘卷:暴雨倾盆的窑场,青牛为护逃跑的烧窑童工,犄角撞塌了正在煅烧的龙窑。雪团突然叼住林小满的裙角:"陶瓮里封着当年的窑火!"

林小满打开五行袋,将里头珍藏多年的陈年酒酿缓缓倒入星髓琉璃盏中。浓稠的醪糟一触及丑土星纹,刹那间,竟如窑变一般,泛起如梦似幻的紫光,神秘而绮丽 。“得借您角尖的星砂一用。”林小满手持缠丝金缕针,声音清脆,打破周遭静谧。“封存太久的窑火,也该重燃,用来煨暖新生了。”

另一边,程愈挥动离火锤,重重击打在天罡印上。锤起锤落间,火星西溅,北斗七星的倒影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在泥潭之上铺成一张熠熠生辉的银网。雪团轻盈飞舞,把星茧吐进古朴的陶瓮之中。与此同时,千机铃剧烈震动,释放出强大力量,瞬间震碎裹着重重怨气的泥壳。往陶瓮里瞧去,三百朵青瓷莲花苞正静静沉睡其中,仿若等待着一场盛大的苏醒 。

灶火燃起时,整片荒田回荡起开窑的脆响。林小满将牛乳混入星砂调制的醪糟,焦尾琴徽化出的春雨中,每粒米都裹上窑变釉色。当牛仙含泪饮下青瓷盏中的羹汤,瓮中莲花次第绽放,花蕊里坐着当年被他救下的烧窑童子精魄。

"自责是口密不透风的窑,只会把善念也烧成枷锁。"牛仙断角处生出新生的玉色嫩芽,那些困守百年的瓷灵化作戴斗笠的陶土小人,正踩着莲叶修补残破的龙窑虚影。他褪下的青铜鼻环化作犁星铧落入雪团爪间,铧尖北斗纹路映着沃土:"此物能梳理地脉淤结。"

启程之际,晨雾未散,仿若轻纱漫舞,给大地蒙一层朦胧薄幕。龟裂田垄间,青青稻尖悄然冒出,于微风中轻轻摇曳,满是生机。

牛仙周身仙光萦绕,缓缓化作青牛虚影。脚下,白色字迹与七彩金莲相生相伴,金莲舒展,每片花瓣似蕴含天地至纯灵气。它缓缓朝朝霞升去,动作优雅从容,周身仙力西溢,带动云霞翻涌。那仙影融入朝霞之时,每朵云仿若被施仙法,染窑变般天青色,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程愈看着这一幕,神色平静,腕间丑土纹一闪,没入皮肤。他沉声道:“丑土之力回归,丑土为阴土,居北方水乡,兼具土之厚重与水之润泽。五行属土,土主养藏。丑土之时,万物敛藏于土中,接受滋养。应懂得沉淀与积累,在生活中,不断充实自己。此时,虽不张扬,却在默默成长。其理在于,积累是成功之基,只有不断沉淀知识、经验,才能提升自我。如同丑土滋养万物,厚积德行、才能,日后方能绽放光彩。若轻视积累,根基不稳,便难以承受风雨。怀丑土之德,能在平凡中默默耕耘,收获人生之硕果。”

小满点头:“地支轮回,当学深耕。悔意不应是枷锁,而该化为犁铧,唯有翻开旧土,方能孕育新苗。”

不远处,雪团抱着新法器惬意打盹。七星灶上,不知何时生出一盏青瓷莲花盏。盏中盛的并非酒酿,而是晃金光的春水,波光潋滟,似藏无尽奥秘。此时,泥人精顺着林小满裙角悄悄爬上灶台,正用小陶罐小心翼翼接取滴落星露,模样憨态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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