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檐角冰棱正滴落第三颗露珠。林小满掀开车帘,见远处山峦像是被朱砂泼过,赤色岩石间流淌着金红云气。"离火生辉之地,难怪《星官要术》说'赤岩叠焰,朱雀垂翅'。"程愈握着星晷,檀木珠串在晨光里泛着暖色。雪团忽然跃上窗棂,千机铃撞碎一缕朝霞,金瞳倒映着天际将散的参宿西。
朱明墟的牌坊半掩在流火枫下,青石板上浮着层暖融融的雾。林小满踩碎一片红枫,袖中青玉镯突然泛起微光,地气如温泉漫过脚踝。"昨夜星阵示警的阴寒之气,倒像是被离火压在了地脉深处。"程愈指尖星辉化作游鱼,在枫叶铺就的溪流中逡巡,忽然被某处漩涡吞没。
巷尾传来断续琴声,如碎冰坠入熔岩。盲眼琴师垂首坐在石井旁,膝头焦尾琴竟与林小满的琴徽共鸣震颤。雪团炸开虎斑,对着井口哈气,白雾凝成奎木狼星纹。"是离卦的阴爻在吞噬生气。"程愈展开星茧,二十八宿珠串悬空成环,"井中必有离火精魄被困。"
林小满嗅到琴弦上残留的松烟墨香,忽见琴师袖口露出半截星纹龟甲——与程愈那枚裂纹竟如镜像。"客官可愿以琴音换碗红豆元宵?"
林小满摘下星纹发簪轻敲灶台,七星纹路亮起时,井中忽然腾起赤焰,将半空枫叶烧成灰蝶。
"三年前我在此井窥见朱雀星象,从此双目灼痛却见星火通明。"琴师抚过龟甲裂缝,井水忽然沸腾如熔金,"我要这双眼看尽世间光明,为何反被星火所伤?"雪团跃上井沿,千机铃震落井壁青苔,露出二十八道焦黑刻痕。
程愈将离火锤插入地脉,星茧化作银网兜住喷涌的赤焰:"离卦本有依附之意,您强求极致光明,反倒困住了朱雀精魄。"林小满取五行袋抖出赤晶砂,潮音螺引来晨露将砂粒浸成玛瑙色。七星灶燃起青焰时,红豆竟在星砂中绽开细小花纹。
幻境随琴声铺展,众人脚下化作熔岩棋局。琴师白衣在火浪中翻飞,指尖星火将龟甲烧得通红:"我要做永昼中的启明星!"雪团突然扑向棋局天元位,虎爪拍碎一枚赤玉棋子,奎木狼星纹自裂缝涌出。程愈甩出缚龙链救起朱雀虚影,星梭疾驰修补被灼伤的星轨。
"离曜当空,需有暗影相随。"林小满将红豆抛入冰弦凝成的霜环,青蕈簪引草木精气化开岩浆。当裹着星砂的元宵沉入井中,朱明墟地动山摇,二十八道星辉自井底冲天而起,在云层绘出完整的离卦纹样。
琴师空洞的眼眶落下赤金泪滴,焦尾琴第七弦自动续上冰弦:"原来追逐光明虽好,切不能太过执拗。"井水恢复清冽的刹那,他袖中龟甲裂缝绽出红莲,将残余星火尽数吸纳。
雪团衔来枚朱雀翎羽,程愈以星杼将其织入灶台:“离卦,火焰升腾,自然光明向上、热烈绽放之态,心怀希望,以光明照亮前路。”离卦纹路终于完整显现。
"离卦教我们像火依附木柴那样,与阴影共生共荣。"林小满舀起浮着星砂的元宵,看着赤焰在甜汤里化作金鲤,"您把对光明的执着当成柴薪,反而灼伤了想要守护的星火。"
琴师饮尽甜汤时,井中升起盏琉璃灯,灯芯是枚跳动的朱雀尾羽。"离曜灯赠有缘人。"他摘下半块星纹龟甲投入灯盏,"它能照见星火来处,亦不惧夜色深重。"雪团追着灯影扑腾,金瞳里盛满跃动的暖光。
离开朱明墟时,晚霞正为枫林染上第二层胭脂。林小满着新得的离曜灯,见灯罩上映出程愈修补星阵的侧影。"下次遇到艮卦,该备些山石模样的糕点?"她故意把灯影晃进程愈的星茧,看银丝缠住一缕霞光。雪团窝在灯盏上打盹,虎尾扫落几颗火星,在暮色里绽成小小的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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