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第三日，浮云岭的枫叶红得能滴下胭脂。林小满踩着满地碎金逆溪而上，潮音螺在腰间晃出泠泠水声。程愈忽然停住脚步，指间蓍草簌簌指向东南："参宿七隐在雾里，像被蛛丝缠住的星子。"
转过山坳便见青石牌坊，苔痕斑驳的"烛龙墟"三字泛着磷火微光。雪团突然跃上坊顶，千机铃震出金石之音。暗巷深处飘来灯笼残骸，焦黄的竹骨挂着褪色红绡，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裂帛声。
"这盏无芯灯笼，跟了我七里山路。"程愈用星纹龟甲接住飘落的竹屑，龟甲表面浮现参宿星图，"参水猿属水，却困在离火方位。"
循着灯笼残片来到颓圮木楼前，白发老翁正将竹篾浸入桐油。他脚下散落着上百盏未点烛的灯笼，每盏都绘着不同星宿。"老丈，您的灯笼在找东西。"林小满指尖星砂落进桐油桶，油面顿时映出参宿倒影。
老人浑浊的眼珠颤动如风中烛火："六十年前上元夜，我答应给阿妹做盏能装下银河的灯笼。"他颤抖着展开半幅星图，参宿位置残留着焦痕，"那年烛龙墟大火，我抱着半成品逃出来，却把阿妹落在大火里。"
小满将七星灶在院落展开时，参宿星纹突然迸发蓝光。程愈将二十八宿珠串抛向半空，星轨红玉在暮色中织成水幕："参宿主生死之衡，执念太重会引燃星火。"雪团跃上灶台，金瞳映出老翁身后飘荡的虚影——红衣少女攥着烧焦的竹条，发梢还沾着火星。
林小满取出青玉药杵，将沙参在星髓琉璃盏中捣出月白色浆汁。参宿星纹顺着药杵爬上她的手腕，灶火忽然变成幽蓝色。"要用离火煮坎水。"她将潮音螺悬在灶眼，螺中涌出的泉水裹着星砂，与蓝火相撞蒸腾起虹雾。
雾气漫过院落时，所有灯笼突然亮起。少女虚影坐在火焰中央，正把星图碎片往竹架上贴。"阿兄说灯笼飞起来的时候，就能摸到天河里的星星。"她手里的浆糊混着血珠，"可我等到火舌舔上房梁，只看见满天的烟。"
程愈割破指尖在星阵中央画出水纹，血珠化作游鱼衔住飘散的星图："水火既济，坎离交融。"林小满将参汁倒入虹雾，琉璃盏顿时盛满流动的星光。雪团叼着青蕈簪跃入雾中，簪头草木精气凝成参宿形状的灯笼骨架。
"沙参清热润燥，最解焚心之火。"林小满把星辉流淌的灯影羹捧给老翁，"您把银河锁在灯笼里，却忘了星光本该照在归途上。"
老人饮下羹汤的刹那，所有灯笼同时绽放柔光。少女虚影从火焰中起身，发间火星化作流萤，将残缺的星图补成完整参宿。程愈的缚龙链卷住即将溃散的星阵，二十八宿珠串将参宿星纹烙在七星灶边缘。
"原来阿妹的魂魄一首住在灯笼里。"老人抚摸着终于完整的星图灯笼，泪水滴在竹架上开出一簇簇星砂花，"我总想着要做到完美才敢点燃，却不知只要亮起灯火，迷路的人自会寻光而来。"
雪团扒拉着老人脚边的工具箱，叼出个锦绣乾坤袋。林小满接住这不足掌心大的布袋，发现内里竟有星云流转。"这是先祖留下的五行袋，现在赠与小友。"老人将星图灯笼系在檐下，"五行袋，装得下山川湖海，配得上诸天星辰。"
启程时满墟灯笼次第亮起，参宿星光顺着灯笼河蜿蜒至天际。林小满把潮音螺收进五行袋，听见程愈在身后轻笑："以后食材带太多不用愁了，这袋子，就是装下整条集市都没问题。"
"就是就是。"她将发间星纹簪变成灶台形态，灶眼还跳动着参宿的蓝色余烬，"这五行袋，真是合人心意。"
雪团跃上程愈肩头，爪尖勾着的千机铃震碎最后一丝暮色。灯笼映亮的山道上，参水猿星纹在他们衣袂间一闪而逝，像掠过银河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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