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斗落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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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北斗落灶

 

大昭历三百二十七年,云归镇的青石板总在梅雨季生出苔纹。林小满撂下编了一半的竹篾帘,任山风卷着水汽扑进小院。绿蔓攀着东墙疯长,木香花缠住西窗,檐下三十六个陶瓮里,封存着从惊蛰到冬至的晨霜夜露。晨光漫过篱笆时,院角的野芹会托着露珠向溪水行礼;暮色西合后,后山的竹林便与星河絮语,沙沙声惊起一溪银鳞。

五味居的朱漆门楣己褪成棠梨色,门环上铜绿斑驳,却总拴着串风干的艾草。这是林家三代人守着的食肆,灶台青砖被岁月磨得温润,梁上悬着的笸箩里,晾着林小满自制的桂花糖——她打记事起便知,人间百味原是要用烟火煨着,才能熬去苦涩,余下暖香。

程愈来时总踩着竹影。那袭鸦青长衫掠过篱笆外半亩野芹,腕间檀木珠串撞出清响,惊醒了趴在灶台打盹的雪团。这虎斑猫是去岁上元节捡的,当时它冻僵在五味居门槛上,尾巴还缠着截烧焦的爆竹纸。如今倒养得皮毛油亮,白日蜷在晒药材的竹匾里,夜里蹲在灶眼旁,瞳仁随火光明明灭灭,像两粒坠入红尘的星子。

"昨说要寻南山的野枇杷。"程愈拂开垂到额前的忍冬藤,露出手指被荆棘划破的细痕。蕉叶裹着的青团还沾着露水,碧莹莹映着他袖口的二十八宿纹,"后山溪涧东侧第三棵老松底下,苔衣最厚的石头边。"

林小满正往陶罐里码腌梅子,闻言笑着掷去一方葛巾。晨光漏过她发间木簪,在粗布围裙上洒下细碎金斑。十年前那个雨夜,程愈昏倒在五味居门前时,发梢还沾着星图的残片。阿婆临终前抚着老灶台说"这后生与摇光星有缘",她们便收留了他。少年人之间的情谊,原该像门前映山溪的活水,清澈见底便好——他观星,她掌勺;他拾来山间玄理,她酿成红尘滋味。

老灶台上的青釉瓮咕嘟冒泡,蒸汽在横梁结成云朵状的絮。她舀起新汲的山泉水,看紫苏叶在涟漪里舒展成星图。这是程愈教她的观物法——说是百年前有位云游道人,曾在灶膛灰烬里画出二十八宿。"火候到了,星轨自现。"他说这话时,雪团正扒拉着灶灰,印下一串梅花状的星斗。

"摇光星泛金芒。"程愈忽然扣住廊柱。天际滚过闷雷,惊得竹叶簌簌抖落一片银河。他仰头望着将雨未雨的天,袖口暗绣的星纹被风掀起一角,像群鸟掠过暮春的湖面,"今夜子时,当有故人携旧怨而来。"

铜铃应声而颤。

林小满拭净指尖梅子汁,望着竹帘外渐浓的雾轻笑:"上回你说参宿犯朱雀,结果来的是偷酒糟的獾子。"铁勺敲在锅沿惊飞麻雀,她故意把醪糟香搅得更醇厚。雪团跳上窗台,尾巴扫落几粒去年藏的松子,"若再诓我,明日煮茶定用后山的黄连泉。"

少年指尖抚过檐下风铃,惊落一串陈年艾灰:"那獾子刨来的野参,不是治好了赵阿婆的咳疾?"他腕间木珠擦过林小满递来的姜茶碗,天枢星纹恰好映在茶汤里,漾开一圈金晕。

话音被马蹄声剪碎。

灯笼在风里打了个转,映出来人石榴红的裙角。姑娘发间别着半朵残杏,怀里鎏金食盒沾着泥渍,指甲深深掐进檀木雕花里,仿佛攥着段未燃尽的往事。山雨打湿她鬓边碎发,却浇不灭眼底那簇灶膛般的火。

"都说…五味居的梨花酪能化执念。"她嗓音浸着水汽,目光却灼穿雨幕,首烙在老灶台那道龟裂纹上。

林小满转身取晒干的雪梨片时,瞥见程愈腕间木珠骤亮——那颗刻着天璇星纹的珠子,正映着灶眼里的火光,烫出一道焦痕。雪团突然弓背炸毛,打翻装艾草的笸箩,灰烬纷扬如星陨。

竹帘外忽起急雨。当最后一缕天光沉入瓦瓮,无人看见北斗杓尾的摇光星,正悄然坠向裂了道细纹的老灶台。檐角铜铃叮咚,惊起后山竹林里栖着的白鹭,翅尖扫过溪面,搅碎一池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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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本故事发生于完全虚构的时空背景,人物、地名、年代均与现实无关。文中涉及的民俗玄学内容属艺术创作,请勿与现实对应或模仿。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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