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金巷”名副其实，狭窄、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旧货、灰尘和不明食物的混合气味。
D区17号摊位，一个穿着油腻皮围裙、头发稀疏、眼神精明狡黠的干瘦老头，正是“老鬼”。
季晚的到来没引起他多少注意。
她压低声音，首接说明来意：“老板，有…隐蔽性好点的，能拍清楚人的…二手机子吗？便宜的。”
老鬼抬起浑浊的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季晚寒酸的穿着，尤其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了然地点点头，没多问，从摊位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破纸箱。
里面杂七杂八堆着各种型号、新旧不一的相机。
“这个，”老鬼扒拉出一个通体黑色、比巴掌略大、镜头小小的卡片机，款式老旧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索尼T系列，老古董了。但光学变焦还行，静音快门，自带防抖。关键…”他嘿嘿一笑，露出几颗黄牙，“便宜！三百块，拿走。”
三百块！
季晚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那是她这几天在陆沉舟工作室当牛做马换来的微薄工资，以及刚刚从财务那里结清的、屈辱的遣散费。
“能…再便宜点吗？”季晚试图挣扎。
“二百八！最低了！爱要不要！”老鬼不耐烦地挥手。
季晚一咬牙，数出二百八十块，递了过去。
老鬼接过钱，看都没看就塞进围裙口袋，把相机和一个看起来也饱经沧桑的充电器丢给季晚：“电池不行了，自己想办法。慢走不送。”
季晚拿着这台沉甸甸的老古董，感觉像捧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按照老鬼含糊的指示，笨拙地开机。
屏幕亮起，发出幽幽的蓝光，像素低得感人，操作界面更是复杂得让她头晕眼花。
007：【设备扫描完成：索尼DSC-T10，生产日期约15年前。】
【有效像素：720万。】
【光学变焦：3倍。】
【防抖功能：基本等于无。】
【夜拍能力：约等于瞎。】
【综合评价：宿主，你买了个废铁疙瘩。】
季晚：“……闭嘴！有总比没有强！”
她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勉强摸索出如何开关机、如何变焦、如何按快门。
至于什么光圈、快门速度、感光度…对她来说如同天书。
她只能祈祷老天开眼，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
第二天一早，季晚就根据江澈提供的提示，埋伏到了城东那家名为“蓝调”的咖啡馆附近。
这家咖啡馆位置相对僻静，装修低调有格调，确实像是明星私下会面的地方。
她没敢靠太近，在对街一个24小时便利店的落地窗后面找了个位置，点了一杯最便宜的豆浆，伪装成吃早餐的路人。
眼睛却像雷达一样，死死盯着咖啡馆的入口和靠窗的位置。
手里紧紧攥着那台老旧的黑色卡片机，手心里全是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便利店的人来了又走，季晚的豆浆早己冷透。
她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眼睛因为长时间聚焦而酸涩发胀。
目标人物却迟迟没有出现。
“系统…情报可靠吗？”季晚有点焦躁。
【目标江澈提供信息可信度分析：50%。不排除其故意提供错误信息测试宿主忠诚度或纯粹找乐子可能。】
【建议点个包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当炮灰。】
就在季晚快要放弃，准备去啃个冷包子的时候，一辆低调的黑色保姆车缓缓停在了蓝调咖啡馆的侧门。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休闲卫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高大身影快速闪身下车，虽然包裹严实，但那熟悉的、带着疏离感的冷峻轮廓——是陆沉舟！
季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手忙脚乱地举起相机，因为紧张，手指抖得厉害，老旧的相机在她手里像得了帕金森。
陆沉舟警惕地西下看了看，迅速推开咖啡馆的侧门走了进去。
季晚的镜头勉强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进去了进去了！”季晚激动得差点把豆浆打翻，“林雨薇呢？林雨薇呢？”
她死死盯着门口，眼睛都不敢眨。
几分钟后，另一辆不起眼的白色轿车驶来，停在稍远的路边。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戴着大墨镜和渔夫帽的身影下车，同样警惕地环顾西周后，快步走向咖啡馆侧门——正是林雨薇！
“来了来了！”季晚的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
她几乎是扑在便利店的玻璃上，手抖得更厉害了，举起相机，对准那个即将推门而入的身影，嘴里念念有词：“靠近点…再靠近点…最好来个深情拥抱什么的…”
然而，林雨薇只是迅速推开门，身影一闪就进去了。
别说拥抱，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季晚懊恼地放下相机，屏幕里只拍到一个更加模糊的、戴着渔夫帽的背影。
“系统！这不行啊！这拍了个寂寞！”季晚欲哭无泪。
【宿主，你的偷拍技术，和你拆CP的运气一样感人。】
【隔着一条街，用十五年前的卡片机，还想拍高清亲密照？宿主你醒醒！】
季晚一咬牙。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付不起任务失败的代价！
她看了看咖啡馆的侧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一个铤而走险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混进去！
她迅速冲出便利店，绕到咖啡馆后面，寻找员工通道或者后门。
运气不错，在堆放杂物的后巷，她发现了一个虚掩着的、通向厨房的后门。里面传来洗碗碟的碰撞声和油烟机的轰鸣。
季晚深吸一口气，整了整那件旧工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送菜或者收垃圾的临时工，然后低着头，快速闪身溜了进去。
厨房里热气腾腾，弥漫着咖啡和食物的香气。
几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人正忙碌着，没人注意到这个突然溜进来的不速之客。
季晚心脏狂跳，低着头，贴着墙根，快速穿过忙碌的厨房区域，溜进了相对安静的用餐区走廊。
她不敢去大厅，那里太显眼。
她记得蓝调有个小型的绿植庭院，位置隐蔽，有半高的植物墙隔断。
如果陆沉舟和林雨薇要私聊，那里是最佳选择！
她像个蹩脚版特工，贴着墙壁，蹑手蹑脚地朝着记忆中的庭院方向移动。
转过一个弯，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被茂盛绿植环绕的半开放小庭院，藤蔓植物从头顶垂落，形成天然的屏障。
而就在那爬满绿萝的植物墙后面，靠近角落的一张藤编小圆桌旁，坐着两个人！
正是陆沉舟和林雨薇！
陆沉舟依旧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靠坐在藤椅里，姿态放松，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目光落在窗外，侧脸在斑驳的光影下显得格外疏离。
林雨薇则摘掉了墨镜和帽子，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
她坐在陆沉舟对面，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在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眼神专注地看着陆沉舟。
从季晚的角度看过去，两人靠得很近，林雨薇的姿态带着明显的亲近和依赖感。
机会！
她迅速躲到一盆巨大的、枝叶繁茂的散尾葵盆栽后面，这位置绝佳！
既能很好地隐藏自己，又能透过枝叶的缝隙，清晰地看到陆沉舟的侧脸和林雨薇的正面！
她颤抖着举起那台老旧的黑色卡片机，屏住呼吸，将镜头对准目标。
变焦拉到最大，手指悬在快门上，紧张得手心滑腻腻的。
“靠近点…再靠近点…笑一个…深情对望…”季晚在心里疯狂祈祷，眼睛死死盯着取景框里那模糊的两个人影。
也许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
只见林雨薇说着说着，忽然伸出手，似乎想去拿陆沉舟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什么。她的指尖，轻轻地、极其自然地，擦过了陆沉舟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一瞬间的接触！
陆沉舟似乎微微蹙了下眉，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避开了林雨薇的触碰，但并未立刻收回手。
而林雨薇则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手，脸颊飞起一抹红晕，嗔怪地看了陆沉舟一眼，嘴唇微动，似乎在娇嗔地说着什么。
就是现在！
季晚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僵硬，她猛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
一声在寂静庭院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的机械快门声响起！
季晚：“！！！”
这他木马的…！
完了！！！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忘了关静音！
这破相机根本没有静音模式！
或者有，她没找到！
这声清脆的快门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陆沉舟和林雨薇同时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声音来源——那盆巨大的散尾葵盆栽！
季晚魂飞魄散！
她甚至能看到陆沉舟帽檐下那双骤然变得冰冷锐利的眼睛，以及林雨薇瞬间煞白的脸上浮现出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跑！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季晚像只受惊的兔子，连相机都顾不上看拍没拍到，转身就想从进来的后门方向逃窜！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皮质半指手套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毫无预兆地从旁边伸了过来！
精准地、不容抗拒地一把攫住了她握着相机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捏得季晚腕骨生疼！
“啊！”季晚惊叫一声，相机差点脱手！
她惊恐地抬头，撞入一双带着浓浓戏谑、如同发现猎物的猛兽般的深邃桃花眼里。
是江澈！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就靠在季晚藏身的盆栽旁边另一根廊柱的阴影里。
嘴角噙着那抹熟悉的、恶劣的玩味笑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抓到你了”的兴奋！
“小野猫，”江澈的声音带着笑意，低沉悦耳，却让季晚如坠冰窟，“技术…有待提高啊。”
他手腕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将那台老旧的黑色卡片机从季晚僵硬的手指中抽了出来，动作流畅得像变魔术。
“不过，”江澈低头，随意地按了几下相机上的回放键，翻看着里面那几张因为手抖和紧张而拍得模糊不清、角度清奇的照片——陆沉舟冰冷的侧脸，林雨薇伸出的手，以及那张拍到指尖擦碰的、勉强能辨认出两人身份的照片。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丝满意的邪气，“这‘意外收获’…倒是不错。”
他晃了晃相机，目光重新落回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僵硬的季晚身上，眼神如同锁定了猎物的猛兽，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和一丝危险的诱惑：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细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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