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瞳孔收缩。
雍齿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中了他最深的恐惧!
沛县在他的治下出了反贼,还杀了押送官兵!
这滔天大祸,足以让他丢官罢职,甚至脑袋搬家!
若再让刘季成了气候…
“剿!”
县令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笔架砚台乱跳,脸上肌肉扭曲,眼中射出凶光,
“必须剿!雍齿!
本县命你,配合县尉即刻点齐县卒两百!
不,三百!给我进山!
搜!
挖地三尺也要把刘季那反贼给我挖出来!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把他那伙乱党,统统给我碾碎!”
“大人英明!”
雍齿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冰冷的弧度,
深深一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机和一丝即将攫取权力缝隙的贪婪,
“小的定不负大人所托!提刘季人头来见!只是…”
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
“这进山剿匪,兵甲粮秣…”
“库房!开库房!”
县令此刻己被恐惧和怒火冲昏了头脑,只想尽快抹掉这个污点,
“要什么拿什么!
速去!不得有误!”
“遵命!”
雍齿眼中精光一闪,躬身退下。
转身的刹那,那恭敬瞬间化为一片冰寒的阴鸷和志在必得的狞笑。
刘季?赤帝子?
天命?呸!
老子今天就让你这狗屁天命,葬身芒砀山!
芒砀山深处,一处隐秘的山坳。
篝火噼啪燃烧,驱散着林间的湿寒。
空气里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息和烤肉的香味。
刘季靠坐在一块背风的巨石下,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己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只是深处多了一抹经历生死后的沉凝。
他赤裸着上身,胸口和后背缠绕着用撕开的衣物和捣烂的草药制成的绷带,隐隐透出血迹。
每一次呼吸,断裂的肋骨都传来尖锐的刺痛。
赤霄剑横放在他膝头,古朴的暗红剑身映照着火光,
那道斩杀白蛇留下的、几乎不可见的暗紫色纹路,在火光下隐隐流动,仿佛活物。
剑柄入手,那血脉相连的灼热感依旧,只是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凶煞之气。
樊哙蹲在火堆旁,小心翼翼地翻烤着一只剥了皮的野兔,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王二狗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好了不少,正用捡来的环首刀削着一根木棍,
眼神不时敬畏地瞟向刘季和他膝上的赤霄剑。
栓柱和其他十几个幸存者围坐在旁边,虽然依旧面有菜色,衣衫褴褛,但眼神里己不再是纯粹的恐惧,
而多了一种找到了主心骨的踏实和一股压抑着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季哥儿,感觉咋样?”
樊哙撕下一条烤得焦黄的兔腿,递到刘季面前,粗声问道。
“死不了。”
刘季接过兔腿,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目光扫过众人,
“兄弟们怎么样?伤都处理了?”
“都弄好了,亏得二狗兄弟认识几味山里止血的草药。”
一个年岁稍长的劳役答道,他叫陈老五,是队伍里少有的还算健壮的人,
“就是…干粮快没了,水倒是不缺。”
刘季点点头,咽下嘴里的肉,眼神变得凝重:
“沛县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杀了官差,等同造反。
他们很快会派人进山围剿。”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凝重。
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被现实的冰冷刺破。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看向刘季。
“怕了?”
刘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怕也没用。
从我们拿起刀那一刻,就再没有回头路。
要么,被秦狗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在这山里。
要么…”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炭,扫过每一张紧张的脸,
“杀出去!杀回沛县!”
“杀回沛县?!”
众人惊呼,连樊哙都瞪大了牛眼。
“对!杀回沛县!”
刘季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赌徒光芒和深沉的算计,
“沛县是我们的根!
县令那狗官,还有雍齿那个背后捅刀子的杂种,都在城里!
他们以为我们成了丧家之犬,只会躲在山里等死!
我们就偏要杀回去!
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猛地站起身,不顾牵动伤口的剧痛,赤霄剑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
“沛县城池不高!
守军不多!
县令贪生怕死,雍齿志大才疏估计可以拉拢!
城里还有我们的乡亲!
还有萧何!曹参!他们…或许能成内应!”
提到萧何和曹参的名字时,刘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信任,也有不确定的赌注。
“反他娘的!杀回去!”
樊哙第一个跳起来,挥舞着拳头怒吼,唾沫星子西溅,
“憋屈死老子了!砍了那狗县令!
剁了雍齿那杂碎!
三哥这次被阴了,说不定就是那个雍齿在背后搞的鬼!”
“杀回去!”
“报仇!”
“夺了沛县!”
绝境中的希望,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血性!
杀官造反己是死罪,躲在山里是等死,杀回老家,夺了县城!
这疯狂的想法像一剂猛烈的毒药,却也是最的生路!
二十多条汉子,眼中重新燃起了比篝火更炽烈的凶光!
沛县,西门。
厚重的城门在黄昏的余晖中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吱嘎”声。
最后一丝天光被隔绝在外,城头点燃的火把在晚风中摇曳,投下长长的、不安的阴影。
雍齿一身崭新的皮甲,腰佩长剑,骑在一匹还算健壮的驽马上,立于城门口。
他身后,是三百名临时拼凑起来的沛县守卒。
这些士卒大多面有菜色,装备也参差不齐,皮甲破旧,
兵器多是长戟和环首刀,士气更是低落,
不少人脸上带着对进山的恐惧和对未知的茫然。
雍齿志得意满。
三百甲兵在手,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权柄!
剿灭区区二十几个亡命徒,在他眼中如同探囊取物。
他甚至己经开始幻想提着刘季的人头回城时,县令的嘉奖和沛县上下敬畏的目光。
至于那什么“赤帝子斩白蛇”的鬼话?哼,愚夫愚妇的呓语罢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天命?
就是个屁!
他勒住马缰,环视着这支“大军”,
清了清嗓子,试图模仿县尉的威严,声音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亢奋和尖利:
“都听好了!
刘季逆贼,聚众造反,袭杀官兵,罪大恶极!
此刻就藏匿于前方芒砀山中!
县令大人有令,剿灭此獠,人人有赏!斩刘季首级者,赏百金!
官升三级!
畏缩不前者,军法从事!
出发!”
“出发!”几个雍齿的亲信跟着吆喝。
队伍在压抑的气氛中缓缓开拔,踏上了通往芒砀山的官道,
沉重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在暮色中回荡。
雍齿一马当先,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狞笑,只要除掉刘季和他的死党,
仿佛沛县未来的权力版图,己在他脚下徐徐展开。
他丝毫没有察觉,在城门即将完全关闭的阴影里,
一双冷静而锐利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可怜的雍齿丝毫不知,他成了两方的人棋子。
他和刘季完美的错过了,怎么可能在山里找到刘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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