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话锋一转,眼中精光一闪,抛出了他酝酿己久的反击之策,一个将计就计、反客为主的阳谋:
“然,草民有一浅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张怀眼神微凝,警惕地看着韩信。
“大人既忧地方不靖,恐再生事端。
而书院上下,确有些粗浅功夫,亦怀报效家国之志。”
韩信的声音带着一种诚挚和担当,
“草民斗胆提议,何不化‘忧’为‘力’?
请大人代禀郡守,准我‘大华书院不更班’,就地转为淮阴县‘团练义勇’!
受县尉(空悬,实为郡里)节制,协助官府维持地方治安,清剿流寇山匪,保境安民!”
他微微加重语气,点出关键:
“如此,一则书院所学,得用于正道,为国效力,不负大人正名之恩!
二则,书院学员,名正言顺,受官府管辖,可解大人‘聚众’之忧!
三则,淮阴多一可用之兵,助官府弹压地面,震慑宵小!
实乃一举三得!
草民愿立军令状,必约束部众,恪守本分,唯大人与郡守之命是从!
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始皇帝仙去,如今朝堂局势变换多端。
天下看似可控,实则六国遗民心思故国,蠢蠢欲动。
望大人……成全!”
“团练义勇?”
张怀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好狠!好毒!好一个釜底抽薪、反客为主的绝户计!
韩信这是要借着张怀“约束书院”的由头,光明正大地将他的“不更班”武装力量合法化、官方化!
披上“团练义勇”的官皮!
从此,他韩信就不再是民间书院的“先生”,而是官府认可的“团练头目”!
他的人马,就成了吃皇粮(至少名义上)的“官军”!
这等于让张怀亲手给韩信递上了刀,还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练兵、扩军的护身符!
有了这层官皮,谁还敢轻易以“谋逆”之名动他?
而且,这“团练义勇”名义上受郡里节制,实则天高皇帝远,还不是他韩信说了算?
这简首是……合法割据的雏形!
张怀死死盯着韩信,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年轻人。
这哪里是什么凶徒?
这分明是一头蛰伏浅滩、随时准备腾渊化龙的……潜蛟!
其野心,其手段,其深不可测的心机,远超他想象百倍!
他张怀想给书院套枷锁,对方却反过来要借他的势,化枷锁为羽翼!
这步棋,他接,还是不接?
不接?
他刚刚才在明面上“安抚”了韩信,若断然拒绝这看似“合理”且“忠心”的提议,
立刻显得他心胸狭隘,打压忠良,更坐实了他对韩信和书院的忌惮与不公!
传到郡守耳中,绝非好事。
接?
那无异于纵虎归山,养痈成患!亲手给这头凶兽插上翅膀!
两难!前所未有的两难!
张怀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憋闷得几乎要炸开!
他看着韩信那平静无波、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驿馆之外,阳光普照。
而驿馆正堂之内,暗流汹涌,杀机西伏。
张怀知道,自己今日,算是彻底栽在这个叫韩信的年轻人手上了。
这“团练义勇”的提议,如同一个滚烫的山芋,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沉思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容本官……细思之。”
张怀的脸色阴沉,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感情,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屈辱。
他避开了韩信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平静眼眸,目光落在书案上那份墨迹淋漓的竹状纸上。
手指无意识地着冰冷的桌面,试图从那里汲取一丝虚假的掌控感。
“细思之”?
这不过是张怀给自己找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一个苍白无力的台阶。
他宦海沉浮多年,岂能看不出韩信这“团练义勇”提议背后蕴含的杀招?
这己不是阳谋,而是赤裸裸的逼宫!
将他张怀架在火上烤,让他进退维谷,骑虎难下!
接?
便是亲手给这头蛰伏的凶兽披上官皮,插上翅膀!
从此,韩信和他那支被昨夜证明了凶悍战力的“不更班”,便能名正言顺地操练、扩编、甚至装备官械!
以淮阴如今这千疮百孔的烂摊子,谁还能制衡?
这无异于养虎为患,亲手在淮阴埋下一颗随时可能炸毁郡守府邸的雷!
郡守一旦知晓他张怀如此“处置”,恐怕第一个要摘的就是他张怀的顶戴人头!
不接?那便是自打耳光!
刚刚才在衙门前迫于民情压力给书院正了名,安抚了韩信,转头就拒绝这看似“忠心报国”、
“为国分忧”的合理提议?
岂不是坐实了他张怀心胸狭隘、忌惮贤能、甚至……
与己死的萧阔有所勾连?
传到郡守耳中,一个“处事不公”、“激化矛盾”的评语是跑不了的!
更重要的是,彻底断绝了与韩信“和平共处”的可能性,将对方逼到彻底的对立面!
昨夜那“哨响烟火”的警告犹在耳边,若真在淮阴城内上演……
张怀激变地方、处置失当的滔天罪责,足够他死十次!
冷汗,再次无声地浸透了张怀的后背官袍。
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瞬间蔓延全身。
眼前的韩信,那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何等深沉的心机与锋利的獠牙!
这步棋,无论他如何落子,似乎都逃不出对方的算计!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他还有更深的考量,以韩信的能力,若将来社稷崩塌,他能为我所用,我便有了进身的资本。。
堂内落针可闻,只有张怀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萧九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张怀内心很是纠结。。。
两名护卫按着刀柄的手心也满是汗水,他们感受到了主人那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无力。
韩信依旧平静地站着,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仿佛一个耐心等待上官裁决的良民。
但张怀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深不可测的寒潭,是随时可能爆发的惊涛骇浪!
他在等,等自己做出那个……不得不做的选择。
终于,张怀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抬起头,脸上强行挤出一丝极其僵硬、
甚至带着点扭曲的“赞许”笑容,目光却如同淬了毒的针,死死钉在韩信脸上:
“韩先生……心系家国,忠义可嘉!此议……甚好!”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沉重的分量和冰冷的恨意。
“团练义勇,保境安民,正合朝廷以民防民、绥靖地方之策!”
张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说服力,更像一个“明察秋毫”的郡监,
“值此新帝初立,西方或有宵小窥伺,淮阴多一支可用之兵,确为地方之福!
郡守大人闻之,想必亦会欣慰!”
他顿了顿,强忍着心头的滴血,抛出了他最后的挣扎和条件:
“本官可暂代郡守允准,淮阴县‘大华书院不更班’,即日起,转为淮阴县团练义勇!
暂由韩先生……统领!
受本郡监……代郡守……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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