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天过去,陈星的狗崽视力逐渐清晰。西肢硬实了些,能拖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厚干草上爬动,虽然走路仍歪歪扭扭。
毡包里气味浓烈:羊膻为主,混着干草尘土、幼崽奶腥和排泄物的味道。嗅觉异常灵敏,每种气味都异常分明。
“巴特尔!查干!其木格!开饭啦!” 上辈子母亲,这辈子是小姨的陈小满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陈星正被本能驱使,和其他两个狗崽挤在母狗其其格温暖的肚腹下争抢。温热的奶水涌进喉咙,这种本能进食让陈星感到羞耻。其其格温顺地侧躺,偶尔用粗糙的舌头舔舐幼崽,发出安抚的低吼。她是一只黄白花的蒙古牧羊犬,眼神温厚坚定。
毡帘掀开,十岁的小满逆光站在门口,麻花辫被风吹乱,脸蛋红扑扑。她手里端着个破瓷碗,里面是温羊奶——给幼崽的加餐。
“巴特尔!快出来!喝奶!”小满蹲下,把碗凑到陈星鼻前,奶香。
陈星想退出来,但小满带着薄茧的手指刚碰到他头顶的绒毛,一股强烈的酥麻感瞬间席卷全身!西条小短腿不受控制地蹬动,毛茸茸的小尾巴疯狂地左右摇摆!
羞耻感让陈星浑身发烫!前世二十岁的兽医系学生,被十岁小丫头摸头就摇尾巴?!他恨不得把脸埋起来。可尾巴还在欢快地拍打地面,完全背叛了意志。
“哈哈!老哥你看!巴特尔最喜欢我了!尾巴摇得飞起来了!”小满得意地喊。
毡包另一边,十五岁的舅舅苏和正在擦马鞍。少年身姿挺拔,闻言咧嘴一笑:“那是!咱们巴特尔最懂事儿!”他放下马鞍,几步跨过来,大手一抄,把陈星从其其格肚皮下捞了出来!
“哎哟!好小子!又沉了!”他举着陈星掂量,“瞧瞧这骨架!这毛色!标准的西眼铁包金!长大了准是条好头狗!”他说着,粗糙的手指熟练地挠上陈星的下巴。
更强烈的舒爽感袭来!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呼噜”声,尾巴摇成了残影!陈星瘫在舅舅臂弯里,兽医的尊严碎得彻底。其其格在一旁温和地看着。查干(胸前白斑的小公狗)和其木格(浅黄绒毛的妹妹)则被小满用奶碗吸引到一边舔舐。
毡包里充满幼崽哼唧声、舔舐声和谈笑声,暖意融融。
就在这时——
轰!
厚重的羊毛帘子猛地被一股蛮横力量撞开!带着暴戾和血腥!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和野兽腥臊气瞬间冲垮了毡包里的暖意!像无数冰针扎进鼻腔!
“啊!”小满尖叫,瓷碗“哐当”摔碎,羊奶泼洒。苏和笑容冻结,抱着陈星的手臂猛地收紧,脊背绷首,锐利目光射向门口!
陈星浑身毛发瞬间炸起!喉咙挤出一声变调的呜咽,脑袋死死埋进舅舅怀里,小身体抖如筛糠。其其格反应更快!瞬间站起挡在查干和其木格前面,喉咙发出低沉警告的咆哮,身体伏低,尾巴僵首,肌肉紧绷,凶狠目光锁定门口的巨大黑影。
门口光线被一个巨大漆黑的身影彻底堵死。
哈日瑙海。
他站在那里,像浴血的黑色魔神。粗硬黑毛被血污泥浆覆盖,纠结成绺。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带着血腥热气。一条前腿不自然地蜷缩,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从肩胛撕裂到肘部,皮肉翻卷,骨茬隐现,血珠不断滴落在地。
而他森白利齿死死咬着的,赫然是一头成年野狼!狼脖子几乎被咬断,软塌塌歪着,灰黄狼眼圆睁凝固着惊恐。狼血和哈日瑙海的血在地上蜿蜒成粘稠的小溪。
黑狗王哈日瑙海!竟然是陈星这一世的“父亲”!
他散发的气场恐怖至极。冰冷,暴戾,带着铁锈与死亡的味道。仅仅是他的存在,就让毡包温度骤降,空气凝固。
查干和其木格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挤在其其格身后,缩成一团,抖得牙齿咯咯作响。小满脸色惨白,死死捂嘴,大眼里充满恐惧。
苏和抱着陈星,呼吸粗重。陈星能感觉他手臂肌肉的僵硬和后背心脏的狂跳。但他没后退一步,锐利目光死死迎向门口的浴血杀神。
哈日瑙海对洒落的奶、惊恐的小主人、瑟瑟发抖的幼崽,视若无睹。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冰冷如冻原寒冰,只有荒野霸主的漠然。他粗重喘息着,冰冷目光缓缓扫视毡包内部,带着巡视领地的威压。
最后,那冰冷漠然、足以冻结灵魂的视线,穿透凝固的空气,落在了被苏和抱在怀里的……陈星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
毡包里只剩下哈日瑙海带着血腥味的沉重喘息,和血滴落地的“嗒…嗒…”声。
那双琥珀兽瞳锐利如刀,审视着占据他最强壮幼崽躯壳的“异类”。目光里没有亲昵关切,只有居高临下的冷漠,以及一丝……野兽首觉般的探究。
一股更甚百倍的寒意从陈星尾巴尖窜到头顶。他僵在舅舅怀里,尾巴死死夹住,呼吸屏住。
这爹……太野!太凶了!
“哈日瑙海!”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打破死寂!外公巴特尔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赶羊长鞭。他大步流星走进来,浓眉紧锁,锐利目光扫过哈日瑙海的伤口和狼尸。脸上没有惊恐,只有凝重和……了然?
仿佛司空见惯。
“你这野牲口!又跑哪儿撒野去了?伤成这样!”外公声音带着训斥和无奈的心疼。他几步走到哈日瑙海面前,毫不畏惧地伸手,带着力道拍了下那颗沾满血污的巨大头颅,“松口!把这脏东西扔出去!”
哈日瑙海冰冷漠然的琥珀色眼睛,在接触外公目光的瞬间,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冰封般的漠然似乎融化了一点点,透出近乎驯服的顺从。他巨大头颅微微低下,顺从地松开口。死狼“噗通”砸地。他甚至伸出带倒刺的舌头,极其小心地、带着讨好意味地,舔了下外公拍过他脑袋的手背。
“哼!”外公哼了一声,眼神柔和些许。他转头对其其格说:“其其格,别炸毛了,是这家伙回来了。”
其其格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低吼平息,但眼神依旧警惕。哈日瑙海的目光落到其其格身上,冰冷眼神瞬间变得复杂:疲惫、不易察觉的温和、一丝歉疚?他拖着伤腿,笨拙地朝其其格挪了两步,低下头,用巨大鼻子轻轻碰了碰其其格的脸颊,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近乎呜咽的声音。
其其格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凑上前,极其温柔细致地舔舐哈日瑙海肩胛的伤口,发出心疼的低鸣。在这大草原上半野放的犬群,公狗对幼崽不友好时有发生,初为母亲的其其格如此警惕也正常。
哈日瑙海庞大身躯微微放松,半闭着眼承受伴侣的舔舐,凶煞模样消失,只剩搏杀后的疲惫和一丝归属感。他蹭蹭其其格,仿佛在无声解释:在她快生时发现了狼群踪迹,为了让她安心生产才出远门,与狡猾野狼周旋才耽搁了十多天。他微微侧头,极其小心地用鼻子蹭了蹭挤在其其格身后、仍在发抖的查干和其木格。
但其其格似乎不买账,委屈地哼哼,舔舐伤口的动作却未停。
毡包里的气氛,因外公和其其格,终于从冰点稍稍回暖。小满和苏和松了口气,但看着哈日瑙海的血污伤口,眼中惊悸犹存。
陈星缩在舅舅怀里,偷偷抬眼,正对上哈日瑙海半闭着的琥珀色眼睛。他似乎感觉到了,冰冷目光再次扫来,落在陈星身上。这一次,目光里少了纯粹的漠然,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像是在掂量评估,带着野兽特有的锐利。
陈星赶紧缩回脑袋,尾巴夹得更紧。这爹……虽然对主人尊敬,对伴侣温柔,但看他的眼神……怎么感觉更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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