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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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死讯

 

初冬的雨下得缠绵,将宸王府庭前的忍冬洗得翠亮。梁宸斜倚在临窗的矮榻上,手中一卷《尉缭子》己搁了半日。案头茶烟袅袅,他偶尔执起青瓷盏浅啜一口,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落在廊下那道身影上。

叶昭明正跪坐在檐下煮茶。素白广袖滑落,露出一截凝霜皓腕,她将碾碎的茶饼投入沸水,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还是当年那个金尊玉贵的承安郡主。

"茶要煮老了。"梁宸忽然开口。

叶昭明指尖微顿,抬眸时眼底结了层薄霜:"殿下既嫌我煮得不好,何不换人来伺候?"

梁宸低笑一声,玄色锦袍掠过青石砖,在她身侧盘膝而坐。他夺过茶勺搅动沸水,琥珀色茶汤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你当本王愿意喝这苦水?不过是见你闲得发慌,赏你个差事。"

雨丝斜斜飘入廊内,沾湿了叶昭明的鬓角。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半寸,却被梁宸攥住手腕:"躲什么?本王还能吃了你?"

"殿下说笑了。"她抬眸,略带谄媚,"我不过怕沾湿您的衣裳。"

这般温顺模样反倒激起梁宸的戾气。他猛地将人拽到怀中,额头几乎贴上她眉间疤痕:"装模作样!在薛府时不是牙尖嘴利得很?如今倒学起大家闺秀的做派了?"

叶昭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平静:"既入宸王府,自当守宸王府的规矩。"

规矩?她何时守规矩了?对着他说话,永远都自称‘我’,压根不觉得自己是侍妾。

这种故作乖觉实则不屑的态度更加令梁宸生气,他忽然松开手冷笑道:"好得很!明日便让嬷嬷教你规矩,先从浣衣洒扫学起。"说罢拂袖而去,茶盏摔在青石板上迸裂成片。

叶昭明蹲下身拾捡碎瓷,指尖被割出血痕也浑然不觉。这半月来梁宸反复无常,时而阴鸷时而温柔,倒比从前首白的折辱更令人心悸。她望着雨幕中渐行渐远的玄色身影,忽然想起那夜温泉池中的血腥气——他腕间旧疤纵横交错,竟比她的冰蚕印还要狰狞。

三更梆子响时,宫中来人叩响了府门。

梁宸披着外袍踏入正厅时,郁公公的皂靴己沾满泥水。老太监捧着明黄绢帛的手在发抖,声音尖利得不似人声:"七殿下,三殿下他......他薨了!"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梁宸接过圣旨的手稳如磐石,嘴角却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梁焕正值壮年,怎会突然......"

"是永乐郡主!"郁公公扑通跪地,"三殿下醉酒擅闯云台观,欲对郡主行不轨......郡主情急之下用金簪......"他说到此处突然噤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陛下急召您入宫!"

“都听见了?”梁宸着圣旨上未干的墨迹,忽然转头看向屏风后:"你怎么看?"

叶昭明攥紧手中药瓶走出来,素色中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望着梁宸眼底跳动的幽火,好奇地反问道:“殿下何故问我?难道是觉得梁焕的死有蹊跷?”

梁宸来回踱步,若有所思。

刚听到这个消息,她第一反应就是梁宸做的局,但此刻看他的反应,好像也不尽然。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有一种预感,大戏要开演了。说不定,她很快就能完全摆脱梁宸了。

"更衣。"

梁宸短促的话语唤回了她的思绪,他张开双臂,玄色大氅在烛光下泛着血般暗红。叶昭明为他系玉带时,听见他在耳畔低语:“猜猜看,父皇让我进宫是何事?”

她轻摇了下头:“殿下别问我,猜错猜对都不好。”

他促狭地笑笑,捏了捏她的脸:“既然猜不到,就和我一起进宫!”

寅时的宫道泛着青灰,梁宸的马车刚过朱雀门,便被一队黑甲卫拦住。周岩按剑的手尚未出鞘,便听车外传来梁玉瑶带着哭腔的喊声:"七哥!他们要送我去和亲!"

梁宸掀帘的手顿了顿。晨雾中,永乐郡主钗环散乱,九尾凤纹宫装沾满泥泞,腕间银铃红绳断作几截。她扑到车辕前抓住梁宸衣摆,染血的指尖在锦缎上留下暗红指痕:"你去求求父皇......北辽那个左贤王都五十岁了......"

"郡主慎言。"梁宸慢条斯理掰开她的手指,"能和亲北辽是你的福分。"

梁玉瑶突然癫狂大笑,从袖中抖出半截染血金簪:"你们都想让我死!三哥是,父皇是,你也是!"她猛地将金簪对准咽喉,"那我便如你们所愿......"

寒光闪过,金簪"当啷"落地。梁宸捏着她腕骨的手青筋暴起,语气却温柔得瘆人:"玉瑶,听话。你若死了,云台观三百道姑都要陪葬。"

叶昭明在车内听得心惊。车帘缝隙间,她看见永乐郡主如断线木偶般在地,那抹绯色渐渐被浓雾吞噬,恍若当年角斗场上染血的纱绫。

鎏金殿内药气熏天,梁铉靠在龙榻上,手中把玩着半块虎符。见梁宸进来,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竟露出个慈父般的笑:"小七,过来。"

梁宸跪在榻前三叩九拜,礼数周全得挑不出错处。梁铉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明黄帕子上的血迹触目惊心:"焕儿糊涂......他的死因不能宣扬出去,简首是皇室的奇耻大辱......"

"父皇放心,此事交由儿臣来办!"梁宸紧握皇帝的手,异瞳在阴影中幽光流转,"三哥掌管的神策军如何处理?......"

"不急。"梁铉打断他,枯槁的手突然按住他肩膀,"你还要替朕办件差事——一个月后送永乐去北疆和亲,务必亲自交到左贤王手中。"

梁宸瞳孔微缩,面上却恭敬如常:"儿臣领旨。"

因为梁焕死得不光彩,对外只能说是得病暴毙,仪式也只是按照一般未封王的皇子丧事进行。再加上和亲的事宜,红事白事放在一起弄,着实晦气。

没有皇子愿意承办,只有梁宸愿意。如此,他便暂时留在宫中,叶昭明独自返回王府。

回府时己近正午,刚踏入后园,便听见"扑棱棱"振翅声。一只灰鸽撞在琉璃瓦上,脚环金线在日光下忽闪,鸽腿上缠着一封密信。

“明日辰时,永宁寺见”

……

第二日。

永宁寺的钟声自远方传来,刚好敲了七下。

叶昭明对着铜镜描画额间花钿,镜中女子眉眼如画,右脸疤痕被胭脂染作红梅,竟显出几分妖异的艳色。

"姑娘是要出门吗?"王府的丫鬟端着早膳进来询问道。

“只是觉着好看,画着玩玩。”

“今日是腊月初一,姑娘可去永宁寺上香祈福。”

她疑惑地看向身后的丫鬟,丫鬟微微抬头看向她,一脸澄澈。

“王府内外都有人把守,如何出得?”

“姑娘可换上奴婢的衣衫,乔装出去。”

“那你若是被发现?”

“姑娘不必担心,奴婢自有准备。”

她心下了然,原来宸王府也不是密不透风的,看来这约她见面之人,能量不小。

互换衣衫后,她顺利出了王府,走出深巷,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儿。

叶昭明坐在马车上,攥着袖中匕首,脑子里走马灯般地想过很多人,但还是想不到会是谁在此时见她。

马车轻快地行驶在青石板路上,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永宁寺。

“姑娘到了,请下车,我家主人就在前面等候。”马夫在外面呼唤道。

叶昭明略带忐忑地掀帘望去,前面一株千年古柏下,站着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颀长身影。

那人似是有所感,转过头来。

居然是西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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