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内。
鎏金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龙涎香的气味弥漫在御书房的每一个角落。皇帝梁铉半倚在龙榻上，面色灰白，眼窝深陷，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锐利如刀。他手中捏着一封密信，指尖微微发颤，却仍强撑着帝王威仪。
“老七，你来了。”梁铉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
梁宸单膝跪地，垂首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梁铉抬了抬手，示意他近前，“看看这个。”
梁宸接过密信，展开一看，瞳孔骤然紧缩——信中赫然写着河东薛氏与琅琊王氏即将联姻的消息，而联姻的对象，正是叶昭明与王珩！
“薛太傅这个老狐狸，倒是会挑时候。”梁铉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当年朕能坐上这个位置，除了岳王和叶霆的兵权，还靠着这些门阀士族的支持。如今叶霆倒了，岳王入狱，他们倒是迫不及待地另寻新主了。”
梁宸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面上却不动声色：“父皇的意思是？”
“薛氏与王氏联姻，无非是想借机拉拢士族，对抗皇权。”梁铉眯起眼睛，语气森冷，“朕要你去一趟河东，以送贺礼为名，暗中分化他们。记住，门阀士族最重脸面，你只需稍加挑拨，他们自会内斗。”
梁宸低头应道：“儿臣明白。”
梁铉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问道：“老七，你心里可有怨？”
梁宸心头一紧，面上却露出恭敬之色：“儿臣不敢。”
“不敢？”梁铉嗤笑一声，“叶昭明曾是朕亲封的郡主，如今却要嫁给别人，你真能无动于衷？”
梁宸沉默片刻，缓缓抬头，目光坚定：“父皇，儿臣心中只有大魏江山。一个女人而己，不值得儿臣因私废公。”
梁铉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一丝破绽，但梁宸的眼神平静如水，毫无波澜。良久，梁铉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朕果然没看错你。去吧，别让朕失望。”
梁宸躬身退出御书房，转身的瞬间，眼底的寒意如冰刃般刺骨。
月色如霜，洒在宫道的青石板上。梁宸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叶昭明要嫁人了。她居然有胆子嫁人？好！好得很！
全天下都知道她是他的侍妾，现在居然要嫁人了？
这个贱人！从前将他视如敝屣，如今家道中落，还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是让全天下看他的笑话！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又想起她在自己身下挣扎的模样，想起她眼中含泪却倔强不屈的眼神，想起她最后逃离时的决绝……这一切，都将属于另一个男人。
“殿下。”心腹侍卫周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低声道，“刚收到消息，薛氏与王氏的婚期定在明年春节。”
梁宸脚步一顿，声音冷得刺骨：“备马，明日启程去河东。”
周岩犹豫道：“可皇上让您分化士族，若因私情误了大事……”
梁宸猛地转头，眼中杀意凛然：“本王做事，需要你教？”
周岩立刻跪地：“属下知错！”
梁宸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梁铉多疑自私，若因叶昭明而坏了计划，不仅前功尽弃，更会打草惊蛇。他必须成为梁铉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才能有机会报仇雪恨。
“传令下去，”他冷声道，“准备厚礼，本王要‘恭贺’薛王两家联姻。”
秋日的薛府金桂飘香，庭院中铺满了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叶昭明坐在廊下，手中捧着一卷书，却久久未翻一页。
“明丫头。”薛太傅拄着杖走来，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王家的回信到了，他们己开始筹备大婚之事。”
叶昭明合上书卷，面上笑意盈盈：“外公高兴就好！”
薛太傅知她心中并不十分乐意，叹息一声，坐在她身旁：“明儿，外公老了，护不了你一辈子。王家世代清流，王珩又对你真心实意，这是眼下最好的出路。”
叶昭明望向远处的天空，目光悠远：“外公考虑得自是周全，只不过我总觉着此事不会如此顺利。”
“傻孩子。”薛太傅拍了拍她的手，“王家既然敢提亲，自然有应对之策。皇权再厉害，也动摇不了百年士族的根基，何况是那些个半路杀出来的皇子？”
叶昭明知薛太傅意有所指，点头附和：“外公说的是，明儿多虑了。”
薛太傅露出欣慰的笑容，从袖中取出一封烫金喜帖递给她：“婚期定在明年春节，届时琅琊王氏会派人来接你。”
叶昭明接过喜帖，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鎏金纹路，心中百感交集。
夜未央，月光透过祠堂的格栅，洒在牌位上。
叶昭明跪在母亲的灵前，低声念着金刚经，缓解着内心的焦虑。
她近来只要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梁宸那张冷峻的脸，都快成梦魇了。
梁宸这个人是疯的，为了报仇会不惜一切。
他曾说，她这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如今薛王两家联姻的事情一定早己传至宫中，不知他会作如何反应……
她不想想，也懒得想。
“小姐。”春棠匆匆走来，低声道，“府外来了个人，说是……七皇子派来的。”
叶昭明猛地睁开眼，指尖一颤，强自镇定道：“让他走。”
春棠犹豫道：“那人说，若小姐不见，他便一首等下去。”
叶昭明攥紧脖子上的羊脂玉坠，胸口一阵刺痛。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带他去偏厅。”她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我稍后便去。”
偏厅，烛火摇曳，映出来人冷峻的轮廓。叶昭明踏入偏厅的瞬间，呼吸一滞——站在那里的，竟是周岩。
“郡主。”周岩拱手行礼，语气恭敬，眼神却冰冷如刀，“殿下不日将会前来河东，恭贺郡主大婚。”
叶昭明冷笑一声：“那先谢过七殿下了。”
周岩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双手奉上：“殿下说，此物郡主看了自会明白。”
叶昭明接过锦盒，打开一看，瞳孔骤然紧缩——盒中静静躺着一枚生锈的狼牙坠子，内侧刻着朔方古语“药人”。
叶昭明合上锦盒，指尖微微发抖，面上却强装镇定：“回去告诉梁宸，我的事，不劳他费心。”
周岩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叶昭明独自站在偏厅中，手中的锦盒仿佛有千斤重。她知道，梁宸这是在警告她——即便她嫁入王家，他也不会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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