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桃梦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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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桃梦新芽

 

刚升小学的时候,新学校还没盖好。所以一、二年级,被临时安排在了一个离学校不远的小院子里上课。

那是一个特别破败的院子。

院墙是土堆砌的,被时间蚕蚀的高低不齐,墙皮极其干燥,一碰就碎,但凡风一起,整个土院子都是灰尘。

院子里面坑坑洼洼的,一下雨全是水坑泥巴。所以只有晴朗无风的日子,我们可以出来恣意玩耍。院子里面有几棵杨树,都是新栽种的,树干还没我胳膊粗。

原本红色的双开大门也只剩一扇。为了安全,记忆中有一个戴着破烂斗笠的爷爷一直充当另一扇大门的重任。当所有学生到学校之后,他就搬个马扎子,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天,不说话,也不活动。

不知道他的一天都在想些什么,也许也是在回忆他曾经历的岁月。

小院子里原本只有两间房子,一年级一间、二年级一间,为了老师休息和批改作业,又在院子东侧盖了一间很小很小的房子,只能容纳两个人和一张课桌。

上课的房子都是丕土垒起来的,有些个岁月了。干燥的土墙皮散落一地,墙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孔洞,庆幸的是,阳光透过那些孔洞反倒将屋里照的透亮。房顶还好,并不会漏雨,估计是特殊修缮过。

夏天还好一点,房子里特别凉快,只是到了冬天,真的,刺骨的冷,打满补丁的破棉衣棉裤根本扛不住。

我记得每到冬天,所有的同学都会戴着那种半截指头的手套,写字方便的同时,多少还能暖和一点。

只是效果不是很好,大部分学生手上都得了冻疮,冻到流脓,钻心的疼,手皮皲裂,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感觉。

为了抵御寒冷,所有学生每天都要往学校背些柴堆或者煤球。教室里生着火炉,只是炉火太小,只有靠近的几个学生能享受到一丝丝温暖。

很幸运,我就是其中一个,所以我手上的冻疮并不是太严重。

印象中,我们那间教室大概有四五十个孩子,课桌都是破破烂烂的,不是坑就是洞。

为了写字方便,一般都是上数学,垫着语文课本,上语文,本子下面就垫着数学课本。

没有独立的板凳,都是四五个学生坐在一条长凳上。我们在课桌下面,用绳子编个网系在四条腿上,这就是放布包的抽屉了。

教室正前面就是讲台和黑板。印象最深的就是粉笔灰的味道,粉笔头都是舍不得扔的。

这所小院子在隔壁村子,我们一般都是一个人或者几个小伙伴一起,斜跨着妈妈做的布袋子,装着几本课本,穿过一片小树林,几座用来打粮食的场院,再沿着田地的地垄,步行大概半个多小时才能到。

风雨无阻,烈日雪天依然如此。

沿途还能摸个鱼,逮个蝉,捉个蛐蛐,用自制弹弓打打鸟,跑到芦苇荡里赶鸭子,真的是超级有趣。

那个时候条件虽然艰苦,可却是快乐的。

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去上学,因为太有意思了。下了课,那满院子呼呼的跑,从来不觉得累。渴了就直接头一伸,打开水龙头,咕咚咕咚的喝个饱。

偶尔门口还会有大爷大娘的来卖蜜枣,贴画,复写红皮本子,那都是高档货。

我一般一年也就能消费一次。

谁要是手上能贴一个贴画,或者有一个一揭就能擦除的红皮复写本,那保证你这几天都是全校的焦点。

那个时候,我手里也有一个被我视作珍宝的玩具,一个塑料的紫红色公鸡。

公鸡的来历,已经记不清了,但我一向都是鸡不离身。

可也是这个玩具,让我心里那棵刚刚发芽的桃树,打了一层薄薄的霜。

故事发生在一年级下学期,春风吹过大地,万物复苏,那是一个春意盎然的早上。

‘留意小董瑶这么长时间,今天必须交上朋友’,我心里暗暗发誓。

我们班,一共两个叫董瑶的人。

稍大的那个是我表姐,和我是一个村子的,我们就叫她大董瑶,她的性格很直爽,大大咧咧,我总觉得她骨子里应该是个男的。

另外一个是隔壁村子的,长得可好看,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我们叫她小董瑶,她一般都扎着两个麻花辫子,偶尔在路边采两朵小花别在头发上,温暖的阳光缓缓倾泻,流过她的脸颊,甚是动人。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自从上了一年级,男孩和女孩之间,似乎出现了隔阂,有种微妙的疏远。男孩只和男孩玩,女孩只和女孩玩。

我不知道其他人心里是什么,我心里的那个隔阂是害羞,和女孩玩,是一件让人脸红、呼吸急促的事情。

不管是丢手绢、丢沙包、跳格子、踢毽子、跳花绳,永远都是男女分开进行。那个时候,和所有女生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几句。甚是奇怪。

怎么才能和小董瑶交上朋友呢?这让我犯了难。

直接去说,周围好多女孩子,怪不好意思的。

丢沙包故意砸中?是个好办法,但是我扔的也不准啊。

郁闷的我蹲在墙角,拿着树枝,搁地上随便乱画着,眼睛时不时还偷瞄一眼树荫里踢着毽子的小董瑶。真是越看越好看。

“干嘛呢?”,龙龙突施一脚飞踹,喝道,“吃我一脚”

还好我身法足够敏捷,一招金蝉脱壳,成功化解。紧随使出一招,神龙摆尾,只是角度没控制好,被他躲过去了。

龙龙是我堂弟,也是我的邻居,个子比我高了半头,从小关系很好。只是读完一年级,他就搬到县城上学了,逢年过节才能见一面,交流也就变少了。

他是一个机灵鬼,从小混迹全村,走到哪儿,玩到哪儿,玩到哪儿,吃到哪儿,全村没有不认识他的,几乎吃遍了全村。

“你想什么呢?”,龙龙拍了拍身上的土,“晚上放了学,来我家看大风车。舒克贝塔最新大战”

“必须去啊”,龙龙家比较有钱,已经买上黑白电视机了。因为是邻居,放学之后,必然要去蹭电视的,根本不耽误吃晚饭。妈妈站院子喊一声,我就能听见。“还演啥?”

“好像还有鸡毛信,看了两遍了,没啥看头”

‘鸡毛信?信?’,龙龙的话点醒了我。

我人生的第一封信,由此开始酝酿。

那封信的内容,我记不清了,但是写了三天不是假的。本来会写的字就不多,抓耳挠腮不知道写什么,想到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写,十分苦恼。

记得最后,好像是写了一张细长条,字数应该是不多。

看着纸条上七扭八拐的铅笔字,心里又陷入嘀咕。

‘万一,小董瑶把这张纸当成废纸给扔了,或者不小心给掉了,不就白写了?’,我心里琢磨着,‘不行,我得放个信物,也压压称’,这才想起布包里那只我最喜欢的紫红色公鸡。

我将纸条轻轻缠在公鸡身上,最后吐上一口唾沫,粘的结结实实。

看着手里包裹着求友信息的大公鸡,心里躁动难耐。

现在想想,那种感觉大概率就是青春萌芽的朦胧美吧。只是想交个朋友,却感觉自已像个特务,正在做一件超级邪恶又刺激的事情。

隔天上学,一路上背着那只公鸡玩具,虽然它还没我的手掌大,却感觉其有千斤之重。

万一被嘲笑怎么办?万一她特讨厌我怎么办?万一她把这件事传出去,我可太丢人了。又或者她万一同意了,又该怎么办?

半个小时的路程,踉踉跄跄,感觉走了半个人生。

如今想想,凡事主动追求的东西,过程其实都是这种感觉,患失,也患得,这大概率是人类的通病。

只是世间之事,大多都是求而不得。幸运的是,可能是老天爷知道,未来的自已更多的是求而不得的故事,所以这次对我格外恩惠,剧情发展,出奇的顺利。

到底怎么把公鸡给她呢,纠结了一天,迟迟找不到合适机会,或者说迟迟鼓不起勇气才是真的。

那天也是巧了,晚上放学前,临时安排了一次大扫除。

小董瑶几个负责擦玻璃和黑板,我负责扫地。

手里紧紧攥着那只被‘包扎过的’公鸡,手心直冒汗。

拿着扫把,围着小董瑶的课桌来回扫了好多遍之后,实在拗不过自已的内心。

趁着没人注意,一鼓作气,一招精准稳,手法超快,一把将公鸡塞进了她的布包里,然后一个腾挪,瞬间换了地方,那个速度简直快到惊天地、泣鬼神,怕是超过了光速。

打扫完,拿起布包,我就一溜烟的回家了,一刻也不敢多留。

那天回家的路上还遇见一件怪事。

学校和我家是两个村子。两个村子中间是一大片的田地,我们每天都要穿过田地回家,田地的尽头就是表姐大董瑶的家,离得还是挺远的。

可那天,我却远远地看到一架飞机,从大董瑶的屋顶飞过,几乎是紧贴着屋顶。飞机不大,通身灰褐色,远远望去,感觉是木头做的,有两个很小的机翼,机身上有四五个窗口。

更神奇的是,离的那么远,我居然好像可以透过飞机窗口,看清飞机里面的人。

她是一个女人,留着金色的头发,白皙的脸蛋,很漂亮,像个外国人,好像还在朝我微笑。

突然被聪聪喊了一声,如梦惊醒,再望去,飞机已经消失了。

这件事在我脑海里印象深刻,我很明确的知道那个不是梦,可如今回想,又觉得荒诞不羁,似真非真,似假非假。长大之后,我也有问过聪聪,他只说,没看到过什么小飞机。

那天回到家,连去龙龙家看动画片,都没兴趣了。那种焦虑懊恼期待,混在一起的感觉,简直要了人命。

美好的是,我的美梦居然成真了。

第二天,我一直不敢看小董瑶。偶尔的对视,瞬间就可让我满脸火辣辣的疼,内心直呼后悔。

终于熬到了放学。

正当我收拾课本准备回家的时候。小董瑶跑到我前面,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我语文课本的扉页,刷刷刷写了什么,然后转身跑远了。

我拿起课本,强装镇定的看过去,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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