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当天,我就全校出名了。
当然再伟大的名声都抵挡不住时间的洗礼。时光匆匆,学生一茬接一茬,每一代、每个人其实都有属于他的故事。
我的初中校园,同样也有它的故事。
我们初中,其实是蛮大的。
除了一座四层的超大教学楼之外,还有好几排平房。这些平房有的是教室,有的是老师的办公室。
学校西侧还有十几排房子。这些房子,多半是老师的宿舍,那个时候老师是包吃住的。
还有两三排是学生宿舍。我们是初一下半学期,开始住校。十多人一间,上下联排大通铺。
冬天清冷,薄薄的被子,根本挡不住门缝透进来的寒风。夏天又闷又臭,门窗全打开,都散不尽味道。
学校东侧是一个很大很标准的操场。中间可以踢足球。两侧还有篮球场、乒乓球场、单双杠一类的。操场西侧还有一个特别大的看台。举行运动会的时候,领导可以发言,看台两边可以坐满全校师生。
学校西北角,有个很小的小院,就是我们的食堂了。虽说是食堂,但其实并没有多少种类的菜。
常见的菜,就是两大桶白菜炖粉条,是带荤腥的,那也是有钱人才能吃得起。除此之外,就是豆腐乳、辣条辣片和海带丝,馒头好几箩筐,还有窝窝头。
那个时候,我已经可以一顿吃两个馒头了。
犹记当年,大部分学生家里都是挺穷的,其中也包括我。
买饭从来不用现金。每次我们都是驮着半袋子的小麦或者面粉,来食堂里换粮票。
白白的粮票上印着很多的数字,一毛、两毛、五毛、一块。一个馒头一毛钱,就在1毛上打一个孔;一份菜一块钱,就在一块上打一个孔。
等数字都打完了,就需要换新的粮票了。
我一般都是馒头夹着豆腐乳吃,两个馒头、两块豆腐乳就是一顿饭。
现在回想,觉得那个时候真的挺苦。但其实当年的自已,一点都不觉得苦。能吃到豆腐乳,就算生活不错了,每个周还能吃顿荤腥。有的孩子只能吃干馒头,更有的孩子只能干啃窝窝头。
长大之后,偶尔路过初中学校。当年被我轻松翻身潜入的北大门早已被水泥封死了。又在学校东侧开了一扇门,新大门更加宏伟、气派。
可初中学校,摇身一变,成了小学。
学校里面很多房子都移平了,小食堂也没有了。偌大的校园早已被新盖的围墙瓜分殆尽,学校内依然干净,只是真的小了好多。好在那座四层的教学楼还在,我的楼梯也还在。
入学第一天,全校师生都是统一的安排。早上,全体师生操场集合,先是升国旗奏国歌,然后是领导发言,最后各班依序带回。
原本以为可以上课了。但第一项任务竟是打扫全校卫生。每个班级负责一块区域。我们初一七班除了本班及周边的卫生,还负责另外两间平房的清理工作。
整个学校其实是很干净的,除了一些枯草、灰尘。打扫起来并不费力。
我被安排打扫其中一间平房,擦玻璃、扫地、拖地的工作,忙活了一上午,全身都湿透了。
中午在学校里面的小食堂吃的馒头,外加两块豆腐乳。
下午去办公室搬了新的课本。
发完课本,第一件事就是闻一闻新书的味道,每一本都透着书香。
我不知道,现在多媒体培育下来的孩子,还有没有机会闻到新书的香味。
拿着新书,在鼻尖快速翻过,一股清香,沁人心脾。课本发完之后,就是要包书皮了。
我们都是提前就带着报纸来的学校,每一本都需要用报纸小心翼翼的包好,然后用彩笔在报纸上写上课本的种类和自已的名字。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总算是熬到了放学。
但让我始料不及的是,我即将迎来我人生的第一个标签。
虽然在家长、老师眼里,不是什么好名声。可在学生堆里,我却莫名其妙的竖了一杆旗。
毫不夸张的说,那杆旗还挺亮。听闻等我上高中之后,初中校园还流传着我的故事。
书接正文,事情是这样的。
我们初中外面,有一个由一帮早早辍学的孩子组成的小帮派,记忆中好像叫大龙帮。
他们的大哥是一个初中之后就辍学的人,天天游手好闲,到处打架惹事。小弟都称呼他龙哥,听说曾经失手伤过人,进过少管所。
我们那个年代,说实话,不上学的孩子其实还是挺多的。
我大姐是初中读完,就进厂子织布打工了。
更可怜的是我二姐。小学上完,就在村里,跟着一个老师傅学砸地毯,一天得忙十几个小时,可她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说起这个,我就感觉特对不起大姐二姐。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们肯定也能上学的。
初中的第一天晚上,放学。我们六七个人,骑着自行车刚离开学校没多远。
“妈的,下车”,四五个穿着牛仔裤,光着膀子,个个手上套着护指钉,头发五颜六色,嘴里叼着香烟的人,拦住我们,大声朝我们喝道,“妈的,没听见”。
带头的一个,染着一头的黄毛,直接一脚,把我的自行车给踹倒了,连带着我跌了个嘴啃泥。
“过来,过来”,四五个人,把我们几个连踢带踹,拽到一旁的小树林里。“妈的,快点”
记忆中,虽然我们人比他们多,但那种场景,我们之前可从来没碰到过,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毕竟昨天的我们还只是五年级的瓜蛋。我们几个只得遵从,乖乖站成一排。
“初一新生啊”
带头的黄毛,先是挨着给了我们每人一耳光,耳光声啪啪作响,“知道我们是谁不?”
我们捂着腮帮子,轻声抽泣,连连摇头。
那个时候流行《古惑仔》这个系列,很多学生竞相模仿,也发生过很多恶性事件。说真的,我也爱看,自从家里买了VCD,我也存了几盘《古惑仔》的光盘,超爱模仿里面的镜头。
只是没想到,现在是被揍的处境。左看右看,身旁都是羸弱的好学生,没有屯门扛把子,也没有热血激战的场景。
“大龙帮,跟着龙哥混。学校这一片呢,是我们的地盘,归我们照看”,一头黄毛的那个人,继续叫嚣着,“身上有钱吗?”
说完,其余几个人就开始翻我们的口袋还有书包。
我记得那天,我们几个没有一个带钱的,裁碎的破报纸倒是满满一布包。这把黄毛气得不轻。大手一挥,“我操,第一天上学,一分钱都没有”。说完就招呼其他几个人,咣咣开始揍我们几个。
疼的我们几个嗷嗷直叫。
也不知道我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估计是痛感神经,因为真的是太疼了。
疼的我,哐击站起身,用力挥了一拳。也是巧,那一拳,不偏不倚,直中黄毛的太阳穴。
我这人没啥优点,打小就是力气大,双手断掌,算命的都说我一掌能劈死一头牛。
黄毛太阳穴重重挨了我一拳,当时就不行了,一个踉跄,啪叽就躺地上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吓懵了。
对面那几个小混混也一脸惊愕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大吼道,“我操,杀人了!”
那几个小混混,其实比我们几个大不了几岁。虽然看起来,个个都挺拽的,但是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小混混吓得比我们几个都厉害,其中一个赶紧跑出去找人帮忙。过了好一会儿,学校老师带着警察赶了过来。
好在最后,黄毛醒了过来。但是,当晚。我们所有人还没回家,先进了警察局。
我们几个里面有一个叫康康的,就是之前二年级脚踩大白菜,练梅花桩的其中之一。他的爸爸正好就是镇上派出所的所长。
后来听康康说起,他爸爸核实完全部事情之后,当天晚上就把这个大龙帮给一锅端了。
一共7、8个人,那个黄毛是他们帮派最能打的,结果被我一拳就给干掉了。在我们之前,他们已经抢了好几拨钱,只有我们这拨人最穷。
长大之后,和静静聊起这件事,她才告诉我,当年她们也被抢过。
但,更让我错愕的是。
我和静静,初中竟然是一个班的。
初中三年,为何我对她没有丝毫的印象?是否因为她真的太安静了。
很快,我一拳揍晕黄毛的事情,就在校园内发酵了。事情的影响程度,超乎我的想象,而且越传越邪乎,有的人居然都跟我打听,问我小时候是不是真的一拳打死过一头牛。
说实话,整个初中,我就出过那么一拳,但我却是我们学校最能打的人。
开始的时候,我还挺害怕那个素未谋面的龙哥,会找我报仇。但直到现在,我都没见过他。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再也没人说起过。
大龙帮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我一拳打没了。
自此之后,我们学校那些喜欢惹事打架的,别管几年级,基本都会卖我一个面子。
我也荣获了人生第一个标签,人送绰号:鱼头。
说起我的名字,大家可能会迟疑,但是一提鱼头,绝对好使。
一拳团灭校外黑帮,打的全镇第一武力值的龙哥七窍流血,不省人事;五年级就能打倒一头牛;甚至连三年级打断同学胳膊的事情都被翻了出来,说我一掌就劈断了那人的胳膊,反正是越传越邪乎。
直到后来,我成绩进了全校前几名,那传说就更邪乎了,文武全才,天降大神。
再到后来考上县高中的实验班。毫不夸张的说,我是我们那一届的一个神话,虽然从头到尾,我都十分茫然。
因为这个绰号的加持,长大之后的我,对于剁椒鱼头这道菜,十分偏爱。麻麻辣辣,香香糯糯,像极了初中时候的我。
只不过,心里的桃树好像也特别喜欢这种虚荣,令人沉沦的养分。得益于鱼头虚无缥缈的养分,桃树的成长速度,超乎寻常。
很快,我就已经无能为力,因为它的根系已经在我心里盘根错节,深深植入了。再想铲除,为时已晚。
惨遭心里那棵桃树迫害的我,初二上学期开始了自已一段,姑且可称之为“爱情”的关系。
毕竟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其实对于桃花爱情什么的,只是单纯的好奇与冲动,谈不上理解明白。
之前桃树都是幼苗,感觉也是朦胧,不确定的。
可这个人,我们彼此间明确知晓的,不知道能否定义为初恋,或者只是两个人的少小无猜。
她叫冬雪。
人如其名,长的白白净净,像冬日漫天的雪花一样洁白,性格偏冷,有些孤傲。
她比我小一届,姑且称之为师妹。我一直觉得我和她的关系,有点郭靖与黄蓉的感觉。
和她的相遇,纯属命运作祟,天降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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