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总管理处副处长张清，矮壮的身躯瑟缩着，想躲到处长万启轩的身后，眼神里塞满了谄媚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远处，停着一辆崭新锃亮的黑色福特轿车，这是他咬牙献上的‘投名状’，试图挽回当年落井下石的卑劣。
按理说，韩学民己经死了，自己通知他去火车站抓人的事情，应该没人知道。
可他心里总是毛毛的，总感觉唐枭很可能看出了是自己，不然上次见面，怎么会那么冷漠？
张清肠子早己经悔青了，只求这铁疙瘩能换条活路。
他不是没想过其他办法，可林元魁都被免了职，带着老婆张景芳躲去了北京城，他又能有什么法子？
处长万启轩面无表情，保持着官场式的矜持。
再往后是东省铁路督办公署的章长江、张泽熙，市政管理局的宋文柏、滨江县邓东山，脸上堆满夸张谄笑的护路军副官处长，跟在张焕相身后的孙柏芳，桦川县李春平……
这些人，心思各异。
在这之前，哈尔滨作为吉林东部最大商埠，除了依兰道，滨江道和哈尔滨镇守使都选择驻在这座城市。
现在张大帅将其合并，整个吉林东部的兵力，几乎都集中在了这位唐司令手里。
这就叫：权势滔天！
吉林省除了大帅的结拜兄弟张作相，就是这位唐枭唐司令了。
虽说护路军和城防系统也有兵力，但与二十一师这种甲种师相比，相差就太远了。
所以，这些人更看好唐枭。
再拔高一个角度去看：
二次首奉大战，奉军虽胜，元气亦伤。
紧接而至的郭松龄反奉，更是一场伤筋动骨的内耗。
大帅为稳固统治、重建武力，在战后权力洗牌中，大力倚重以杨宇霆、韩麟春等为首的“士官派”和留学归来的少壮军官，将精锐部队和中央军权向他们集中。
此消彼长之下，以张作相、吴俊升等为代表的老派‘吉林帮’、‘黑龙江帮’在奉天中枢的决策影响力在相对减弱。
张作相虽仍稳坐吉林督军之位，是名副其实的‘吉林王’，但其对奉天核心决策层的发言权，以及在整个奉系军事布局中的权重，较之战前却明显收缩。
而唐枭唐振羽，明显是大帅给儿子的一张坚实后盾。
也正因为这样，少帅一口一个‘老叔’的张作相明，明知道自己的势力被剥夺，也不好说什么。
欢迎人群的最后面，是哈尔滨一众商贾名流。
新世界总经理朱文泰强抑激动；双合盛张廷阁目光沉稳审视；丰泰亿章恺的精明眼珠在唐枭身上逡巡；中泰银行徐中一盘算金融往来；东和利、公和利的刘汉章琢磨着唐司令的喜好……
极乐寺方丈合十念着佛。
天成茶庄掌柜、山东商会傅巨川捻须沉思；
东陲商报尹捷卿职业性地捕捉细节，西餐大亨曲吉东暗自琢磨，为什么原定在马迭尔的酒宴，又改成了在新世界？
地产巨富‘姚半街’姚锡九低声对傅巨川说：“这位爷煞气不小，曾经哈尔滨没给他留下多少太好的印象，这天，怕是要翻了！”
傅巨川微笑不语。
随着响马哨这些人越走越近，交头接耳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唐枭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掠过蔡运升、邓东山、李春平、宋文柏以及朱文泰等人时，那冰封般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故交的问候。
扫过章德昌那张热情洋溢的笑脸时，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如同看着一张面具。
在张焕相那张怨气冲天的大下巴上停留了一瞬，唐枭嘴角似乎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短暂、含义不明、却让张焕相心头猛跳的冷笑。
当目光触及小刀时，唐枭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锋，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疏离，甚至是一丝公开的厌恶。
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背叛者，一个陌路人。
小刀的身体猛地绷紧，头垂得更低，避开了这刀锋般的视线，紧握马鞭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张清身上。
唐枭的眼神瞬间变得玩味起来，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的审视。
那目光如有千钧之重，让本就惶恐不安的张清双腿一软，差点跪倒。
他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
“吁——！”
唐枭勒住缰绳，踏雪前蹄扬起，发出一声长嘶，稳稳停住。
巨大的威势，让前排迎接的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小半步。
嘭！嘭！
记者们又有一阵拍照。
“有劳诸位久候！唐某，到了！”
唐枭的声音不高，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一种金铁交鸣般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压过了呼啸的风声。
话虽简单，却如同惊蛰的第一声闷雷，宣告着他的回归！
唐枭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力量感，沾满泥泞的厚重军靴，重重踏在铺着红毡的冻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仿佛踏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坎上。
迎接的人群如同解冻的冰河，瞬间活络起来，纷纷上前。
张焕相作为东省铁路护路军总司令又是陆军中将，自然站在首位，也要第一个张嘴。
他满脸堆笑，打了个响亮的哈哈，伸出了双手：“哎呀呀，唐司令，一路辛苦！”
唐枭同样笑容满面，随手把马缰绳扔给了杜小山。
杜小山出门送礼，回到响马哨才发现，自己的警卫连己经升级为团，自己也提了少校团长。
二十一师还没来得及扩编甲种师，但当务之急是警卫连升团，没出正月，就己经在各个连队抽调完成。
唐枭和张焕相两个人，西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相互都上下摇晃着，仿佛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记者连忙拍照。
“有劳张司令，振羽惶恐！”唐枭客气道。
“言重了！”
“……”
客气几句，同时松开了手。
张焕相侧过身，脸上笑容依旧：“来来来，我给司令介绍……”
一众日本人来到近前，唐枭目光扫过，微微一怔。
他看到了一个熟人：山本正雄！
1925年春天，他来到响马哨，想到办所日本学校，被唐枭拒绝了。
“这位是关东军参谋长，齐藤恒少将……”张焕相介绍。
“唐司令，很高兴认识你！”齐藤恒十分客气，可眼底的孤傲却无法掩饰。
唐枭微笑着，抬手敬了个军礼。
“这位是机关长，松井石根少将……这位是满铁哈尔滨事务所，满铁嘱托神田大尉……”
这些人职位不低，态度看似谦卑，腰也弯得很低。
可眼底并无多少恭敬。
唐枭一一敬礼，微笑依旧。
“这位是日本关东教育课课长，山本正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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