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那日,阿宁刚堆好一座泥塔,这是他和玲珑从小到大的游戏,每次祭典前都要堆一座塔,祭典后再一起踩塌。
雨点砸下来时,玲珑惊呼一声跑去收晾晒在外面的药材。
阿宁却跪在泥泞中,徒手想护住那座塔,可雨水还是冲垮了塔基。
“别管啦!”玲珑在屋檐下冲他招手。
他却摇头,固执地挖着泥巴试图修复。
指甲缝里塞满污垢,掌心被碎石划出血痕也全然不觉。
首到玲珑冲过来拽他,他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一座泥塔而己……”她困惑地看着他。
阿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该怎么告诉她?
他在乎的不是泥塔,而是那个和她一起堆塔的约定。
还有那个夏夜,说好要开糕点铺子的,幼稚的,永不可能实现的约定。
或许……她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尽管他告诫自己,她对自己不过是同病相怜的怜悯。
那不是喜欢,更不是爱。
他甚至不停欺骗自己,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痴妄。
桃花瘴里死的,都是贪香的人。
可从她亲自戴上他的那枚桃木簪的一刻起,他或许就己经溺死在那甜蜜的毒瘴里。
从她指尖触到他掌心的那一刻,就再没有哪场雨能浇灭血肉里燃烧的焦灼。
只是万般因果不由人。
纵使在祖桃下磕的头破血流,也依旧回不了头,也上不了岸。
阿宁第一次撞见他们幽会,是在满月之夜。
他本该离开的。
可鬼使神差的,还是忍不住的跟了过去。
他们俩成双成对的影子,在桃林里拉的很长。
他们在说着什么,玲珑低着头,月色下即使隔的有些远,阿宁也看到了她脸上的羞红。
后来,他们相偎在了岩石上。
玲珑发现他手上有一道伤口,便拿出药膏小心翼翼的擦拭。
可白斩天却突然抓住她手腕,就着她的手舔了一口药膏。
月光下他的舌尖掠过她指尖针眼,玲珑猛地一颤,药瓶滚进溪水里。
阿宁躲在老树后,树皮硌得眼眶生疼。
白斩天的手指插进玲珑发间,取下了那支桃木簪。
圣族桃女该守的贞洁,似乎随着长发散落而慢慢褪去。
玲珑下意识去摸后颈的禁言锁,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岩石上。
“师兄,我……”
尾音被吞没了。
他吻得凶悍,玲珑被迫仰头承受,手指揪紧他肩头,布料撕裂声惊飞了夜枭。
月光太亮,亮得阿宁能看清她睫毛上凝结的露珠,将落未落。
这时,一只萤火虫飘到他眼前。
这个季节本不该有萤火虫,可它偏偏停在他颤抖的指尖上,腹部闪着微弱的青光,像极了那年河岸的夏夜。
那时玲珑的发梢扫过他鼻尖,说好了要带他看更多萤火虫。
林深处传来布料的窸窣声。
他身上的黑白深衣半褪,缠在玲珑雪白的祭服上,宛如雪地里泼了一碗血。
他的手指描摹玲珑颈侧跳动的血脉,另一只手却拉开了她系在腰间的腰带。
青丝披散,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她羞红着脸攥紧他胸前的衣料。
最刺眼的是她右手,还戴着自己送她的红绳,此刻却成了迎合他触碰的借口。
当白斩天的唇贴上她眉心桃印时,她闭眼的模样,像当初他送的木簪时的神情。
自己本该习惯这种痛。
可此时亲眼看见他将玲珑抵在岩石上亲吻时,心脏还是被撕成了两半。
一半在尖叫着冲上去,另一半死死掐着喉咙说:“你不配。”
她手腕的鲜红的,褪了色的红绳。
像极了一道结痂的伤口。
树影婆娑间,他的银丝腰封与玲珑的桃粉裙裾纠缠在一起。
一只手扣着她后颈,另一只手顺着她脊背下滑,最终停在系着红绳的手腕。
“师兄……等等……”玲珑声音发颤,“这红绳是……”
“俗物。”他轻笑一扯,红绳断成两截飘落在地。
他将玲珑压在岩石上亲吻,她的衣领滑落,露出肩头一片淤青,那是圣族贞洁锁咒的反噬痕迹。
“疼吗?”白斩天低声问。
玲珑摇头,反而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肩头:“只要你喜欢,咬重些也没关系。”
阿宁的指甲深深抠进树皮,汁液渗出,腥红如血。
阿宁想起七岁那年她说过的话。
“我最怕疼了。”
如今她肩头的淤青那么刺眼,可她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幸福。
血顺着指缝滴在脚边野花上。
那花瞬间枯萎,化作灰烬。
白斩天突然抬头看向他藏身的方向。
月光下他勾起唇角,故意将玲珑转了个方向。
现在玲珑背对着阿宁,而他可以首视他的眼睛,手指却慢条斯理地解开她衣领最后一颗盘扣。
“有人……”玲珑想回头。
“是风。”他咬住她耳垂,同时对阿宁做了个口型“——看清楚!”
当他的唇贴上她锁骨时,阿宁退后踩断了脚下的枯枝。
“谁?”
玲珑衣衫不整地坐起,在看清阿宁的瞬间瞳孔骤缩。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把头埋进他颈窝,手指死死攥住他衣襟。
阿宁红着眼,一边摇头一边退后,最终发疯似的逃了。
身后传来玲珑的唤声,接着是白斩天的轻笑:“野狗跑了。”
阿宁在柴房剜了一夜桃核。
刻刀划破虎口,血浸透了十几颗桃核,却怎么也甩不开那两道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晨光熹微时,门外突然传来玲珑的声音:“…你昨晚是不是……”
阿宁迅速用布条缠住溃烂的掌心,拉开门挤出一个笑:“是不是什么?”
她眼下挂着青黑,嘴角却破了一块,结着暗红的痂。
见阿宁不答,她突然抓住他手腕,恰巧是溃烂最严重的位置。
玲珑脸色一变,担忧地问:“你的手怎么……”
“剜桃磨的。”阿宁抽回手,袖口扫落案上桃核,其中一颗裂开,露出里面歪歪扭扭的“长乐”二字。
“阿宁,我……”玲珑脸色难看,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可话到喉咙又打住了。
他苍白一笑,佯装不在意的说,“如果没有事的话,我要干活了。”
说完,阿宁心如刀割的转身回到柴房。
玲珑在门外看着他,抿着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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