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云有点不对劲。
不是凡间梅雨季那种沉甸甸的灰，是透着金光的白，像有人把整袋洗衣粉倒进了天上的池塘，泡泡堆得老高，还往下掉星星碎屑——杰哥正蹲在店门口修卷帘门，一块碎星子“啪”砸在他光头上，凉丝丝的，比冰镇可乐还提神。
“我说，你这咖啡机该换换了。”
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老式收音机的杂音。杰哥抬头，看见个穿月白绸衫的老头，袖口绣着云纹，手里拄着根玉拐杖，杖头雕的不是龙不是凤，是个蜷着的猫——倒有点像他以前喂过的那只流浪猫，总爱在吧台上睡觉。
老头没等他回话，径首走到吧台前坐下，玉拐杖往地上一顿，“咔嗒”一声，杰哥那台用了七年的咖啡机突然浮了起来，底座还转圈冒仙气。“凡间的铁疙瘩，煮不出天界的味儿。”老头捻着胡须笑，露出两颗有点歪的牙，“我给你换个新的，镶了点北斗星的碎片，煮咖啡自带星光特效。”
杰哥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普通“客人”。他摸了摸后腰，消防斧还在，只是斧刃不知何时泛着层柔光，不像能劈东西，倒像块会发光的玉佩。“您是……？”
“太白金星，负责天界招商引资的。”老头掏出个巴掌大的册子，封面上烫着“功德簿”三个金字，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记着字，全是他接待过的名字：晓妍、老陈、穿工装的矿工……每个名字后面都画着个小小的对勾。“你这功德啊，够在南天门买三套学区房了。”
杰哥盯着册子发愣，后腰那股常年不散的凉气突然没了，换成股暖烘烘的热，从脊椎一首窜到天灵盖。他想起那些雨夜的哭声，那些攥着信物的手，那些说“谢谢”时飘走的影子——原来这些零碎的瞬间，真能攒成本沉甸甸的账。
“玉帝说了，”老头把册子合上，金光晃得人眼晕，“你在凡间开了七年‘解忧铺’，天界正好缺这么个地方。南天门隔壁有间铺面，租金全免，水电自理（用祥云发电，不花钱），要不要去试试？”
杰哥看着自己那台浮在半空的旧咖啡机，突然笑了。他想起第一次煮咖啡时烫到的手，想起被吓得差点尿裤子的那个午夜，想起每个清晨擦杯子时，阳光落在吧台上的样子。
“去。”他说，“但有条件。”
老头挑眉：“你说。”
“吧台得用木头的，”杰哥蹲下去，把掉在地上的星子碎片捡起来，揣进兜里，“电子音欢迎语太吵，换成布帘。还有，我煮咖啡的时候，别让那些神仙来捣乱——尤其是那个爱掀我吧台的。”
老头哈哈大笑，玉拐杖往地上又一顿，杰哥的咖啡机“嗖”地不见了，原地多了块金灿灿的牌子，写着“天界杰哥咖啡分店”，底下还有行小字：营业时间——从第一缕霞光到最后一颗星落。
云团突然散开，露出后面的蓝天，干净得像刚擦过的玻璃杯。杰哥锁好凡间的店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吧台上的空杯还在，里面盛着点晨光，像杯没喝完的热可可。
“走了。”他对自己说，也对那些藏在风里的影子说。
老头的玉拐杖在前面带路，敲在云团上“噔噔”响，像有人在敲吧台。杰哥跟在后面，光头上沾着的星子碎屑闪了闪，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半在凡间的青石板上，一半在天上的云彩里。
他摸了摸口袋，那半包烟还在，打火机也在。听说天界不让抽烟，但他想，总有地方能偷偷抽一根的——就像在凡间时，总有些规矩，抵不过一句“进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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