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手术室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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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手术室的灯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顾家的司机准时出现在佣人房门口。

苏晚坐在床沿,一夜未眠,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她摸了摸小腹,那里还没有明显的起伏,却像是有一根线,轻轻牵连着她的心跳。

“苏小姐,该走了。”司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公式化的冷漠。

苏晚没有动。她看着枕头下那半张碎纸,又看了看窗外——今天是个晴天,阳光亮得刺眼,和她心里的黑暗格格不入。

她在等,等一个不可能的奇迹。比如顾晏清突然改变主意,比如张妈能冲进来拦住他们。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七点五十分,门被敲响第二遍时,苏晚慢慢站起身。她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把碎纸小心翼翼地塞进内衣夹层,贴着心口的位置。

这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走到客厅时,顾晏清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冷硬。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瞥了她一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又落回报纸上,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走吧。”他头也没抬地说。

苏晚没说话,径首走出别墅。司机为她拉开后座车门,她弯腰坐进去时,余光瞥见顾晏清也跟着上了副驾驶。

他要亲自去。

这个认知像冰锥一样扎进苏晚的心脏。他是怕她跑掉,还是想亲眼看着她把孩子打掉,才能彻底放心?

车子驶出顾家大门,一路沉默。苏晚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街景,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想起昨晚那个模糊的梦——梦里有个小小的男孩,眉眼像极了顾晏清,却笑着扑进她怀里,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可现在,这个梦要碎了。

到医院时,林薇薇己经等在手术室门口。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看到顾晏清时,立刻笑着迎上去:“晏清,你来了。医生都准备好了。”

她的目光扫过苏晚,带着胜利者的炫耀。

苏晚别过脸,不想看她。

“进去吧。”顾晏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依旧没什么温度。

苏晚的脚步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开。她回头看了顾晏清一眼,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乞求:“顾晏清,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顾晏清皱眉:“别浪费时间。”

“他也是你的孩子啊!”苏晚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绝望的嘶吼,“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周围的护士和病人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林薇薇立刻挽住顾晏清的胳膊,柔声说:“晏清,你别生气,苏晚可能是太紧张了。我陪她进去吧?”

顾晏清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苏晚。

那眼神里的冷漠,彻底击碎了苏晚最后的希望。她看着他,又看了看林薇薇得意的脸,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我去。”

她转身走进手术室,没有再回头。

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刺眼的无影灯照在脸上,苏晚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医生拿着麻醉针走过来时,她突然抓住医生的手,声音颤抖:“医生,能不能……再等一分钟?”

医生愣了一下,看了看她苍白的脸,叹了口气:“姑娘,别想了,既然决定了,就别折磨自己了。”

苏晚松开手,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手术台的白色床单。

她仿佛又听到了那个梦中小男孩的声音,又感觉到了小腹里那微弱的悸动。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是她黑暗生活里最后一点光。

可现在,她要亲手掐灭这束光。

“开始吧。”她用尽全力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麻醉针刺入皮肤,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蔓延开。意识渐渐模糊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顾晏清,我恨你。

……

手术室外面,顾晏清站在走廊尽头,背对着门口。林薇薇在他身边说着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不知为什么,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苏晚走进手术室前那个眼神,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隐隐作痛。

他不是没想过,万一孩子真的是他的呢?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想起那份邮件,想起她“背叛”的证据,想起林薇薇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苏晚心机那么深,肯定是故意怀上孩子,想赖上你”。

他不能容忍自己被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算计,更不能让顾家的血脉,和这样一个“不干净”的女人扯上关系。

“晏清,你在想什么呢?”林薇薇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顾晏清摇摇头:“没什么。”

“手术应该快结束了,”林薇薇笑着说,“结束了就好了,省得她总用这个孩子做文章。”

顾晏清没说话,目光落在手术室紧闭的门上。那扇门是白色的,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把他和里面那个正在经历痛苦的人,彻底隔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在煎熬。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对顾晏清说:“顾先生,手术很顺利。病人身体比较虚弱,需要好好休养。”

“知道了。”顾晏清点点头,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却没有散去,反而更强烈了。

护士把苏晚推出来时,她还在昏睡。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顾晏清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那里刚刚失去了一个生命。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把她送回顾家,让张妈好好照顾。”他对司机说,声音有些干涩。

“那你呢?”林薇薇问。

“我还有事,先走了。”顾晏清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有些仓促,像是在逃离什么。

他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让司机开车。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苏晚最后那个眼神——绝望,死寂,还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恨意。

他拿出烟,想点燃,手抖了几下,却没点着。

最后,他把烟扔回烟盒,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开车。”

车子驶离医院,顾晏清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

他告诉自己,这是正确的选择。苏晚不值得他同情,那个孩子本就不该存在。

可为什么,手术室的那盏灯,苏晚苍白的脸,总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不知道,这份莫名的烦躁和空落,只是悔恨的开始。而他亲手推开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还有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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