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最后一道山脊线翻落时,林枫感到肩头忽然一轻。
只见青玄本是蜷在他青色外袍的褶皱里打盹的,此刻却像是被烫到一般弹了起来, 红青杂色的尾羽骤然炸开,细小的身体在半空打了个旋,喙尖首指着西面方向的密林,喉咙里还发出了一连串急促尖锐的“叽叽喳喳”声。
青玄它那声音不似寻常鸣唱,倒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带着破竹般的急切,尾音甚至有些发颤。
“怎么了?青玄。”林枫抬手想稳住它,指尖却擦到一片绷紧的羽毛。
青玄猛地俯冲下来,鸟喙精准地叼住他腰间束带,用力向后扯动,同时另一只爪子狠狠的扒拉着他外袍的下摆,布料被勾出细微的声响。
它那圆溜溜的金色瞳孔里映着林枫修长的身影,却死死盯着地面,小脑袋不住地朝西方摇晃,仿佛那里有什么烧红的烙铁在催促。
林枫心中一凛,立即御剑飞离原地,缓缓跟着青玄飞到丛林上空。
毕竟青玄是从小就独自生活在云雾山脉的青鸟,兽类天生对危险与灵气波动非常敏感,和它相处的这几天,青玄出现这般失态还是头一遭。
就在离林枫不远的前方,数十道色泽各异的剑光也都悬停在丛林上空,如同被无形之手钉在了巨大的青绿幕布上。
修士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的嗡嗡声汇成一片压抑的潮水,清晰地漫过风声,传递着某种不安。
林枫下意识地收敛气息,催动青锋剑悄然的潜入到了这片悬停的剑光群落的边缘。
他刚稳住身形,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便撞入耳中,属于一位须发花白、眉头拧成疙瘩的老修士:
“……邪门得很!老夫在此地采药百年,从未见过这等景象!你们听听,仔细听听!”
“第一次出来历练,就能遇到这种异象,哈哈……我果然是天选之人。”
“额……”众修士无语
在这群躁动不安的修士中,一抹深沉的墨绿异常夺目。
那是一位少女,站在众人之前,身形纤细却挺拔。
墨绿长裙如水泻下,其上精致的柳叶暗纹在透过稀薄云层的天光下若隐若现,腰间束带紧勒,悬着一枚令牌。
令牌通体碧绿如深潭古玉,边缘缠绕着繁复的金色符咒暗纹,中央一个笔力遒劲的“柳”字,在流转的雾气里透出内敛而威严的点点金芒。
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侧脸线条尚存几分稚气未脱的柔和,可那双眼睛凌厉得如同淬火的寒冰,扫视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穿透力,与她的年纪格格不入。
她并未参与身后那些杂乱的议论,只是凝望着下方那片密林时眉头微蹙。
风声似乎识趣地弱了下去。
众人的视线尽头里,那片原本厚重如绿毯的丛林,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刺眼的“伤疤”。
就仿佛整个丛林像是被一只巨牛粗暴地犁过,又像是什么庞然巨物发狂碾压而过。
高大挺拔的林木成片地倒伏下去,狼藉地相互叠压,形成一条触目惊心的、向着密林深处不断延伸的轨迹。
“这绝非自然之力所能为。”
“要不,咱们去看看”
“各位,”一个中年修士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打破了压抑的沉默,“方才那声动静……绝非寻常的凶兽造成的,透着邪门,怕不是有……有大家伙醒了?”。
他话未说完,便引来一片压抑的附和,有人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脚下的飞剑也随之不稳地晃了晃。
林枫心念微动,脚下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向中年修士的方向前行,速度骤减,悬停到在半空,仔细聆听他们的谈话。
他收敛气息,身形仿佛融入流动的风中,只余一双锐利的眸子,如寒潭映月,穿透稀薄的山岚,也牢牢锁住下方那片狼藉之地。
断裂的巨响正从那条毁灭轨迹的深处不断传来。
咔嚓!轰隆!
声音沉闷而密集,如同连绵不绝的闷雷在地底滚动。
每一次声响都伴随着更多巨木不堪重负的呻吟与轰然倒塌的震动。
这种声音绝非单一巨兽所能制造,它混乱、狂暴,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毁灭欲,仿佛无数沉重的巨锤在同时疯狂地擂击大地。
他立马使用神识向身下的丛林的方向探去,竟然感受到那原本平稳的大地竟传来极其轻微的、持续的震颤。
那震动不似山崩,倒像无数面小鼓在地表下同时擂动,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沉闷的、越来越清晰的“咚咚”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裹着风在丛林中奔跑。
不远处“咔嚓、咔嚓”的声音传来,
不对,不是一头。
神识如蛛网般铺开,触碰到地面时,那震动陡然加剧。
他甚至能“听”到泥土被巨爪撕裂的声响,枯枝在重压下折断的脆响,还有……无数生灵奔腾时混杂的粗重喘息。
林枫拨开面前缭绕的云雾,目光扫向西方密林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什么巨物,而是一片由无数生灵组成的黑色洪流。
狼首生角的狰狞魔狼踏着碎石狂奔,背脊上的鬃毛根根倒竖;体型堪比小山的铁甲熊撞断碗口粗的树木,树干断裂的轰鸣混着它胸腔里发出的咆哮;更有浑身覆盖赤红鳞片的豹类凶兽,尾巴扫过之处,草丛腾起一溜火星。
成百上千的凶兽挤在狭窄的林间空地上,像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朝着西方山脉的最深处没命的奔跑。
它们的眼神里没有平日捕食的凶戾,反而充满了一种近乎癫狂的急切,仿佛前方有什么极致的诱惑,又像是身后追着索命的恶鬼。
地面因它们的奔袭而持续颤抖,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将低空的阳光都染成了昏黄。
林枫甚至看到一头受伤的独角鹿被身后的巨蟒撞翻,却只是挣扎着咬断蟒信,便又连滚带爬地追向兽潮的方向,仿佛那西方的未知比眼前的死亡更具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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