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云州城还浸在晨雾里,沈微澜己经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青布短打,将萧彻给的短剑系在腰间。周明远选了二十个精壮的亲兵,都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裳,秦风则背着一张弓,箭囊里插满了淬过麻药的箭矢。
“望夫崖三面是峭壁,只有一条窄路能上去。”周明远铺开一张手绘的地图,指尖点在崖顶的位置,“那里有块平整的巨石,张通判要交易,十有八九会选在那里。”他抬头看向沈微澜,眼神里带着担忧,“沈姑娘,您留在山下接应吧,崖上太危险。”
沈微澜摇头,将那枚银簪塞进发髻:“我必须上去。张通判要的是‘踏雪红’的种子,我得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她摸出从老妇人那里找到的账本,“而且,账本里提到北朔使者腰间系着块狼头玉佩,那是北朔王室的信物,我要亲眼看看是谁来了。”
队伍趁着晨雾出了城,望夫崖在云州城西的群山里,山路崎岖,长满了及膝的野草。秦风走在最前面开路,腰间的长刀时不时拨开挡路的荆棘,刀刃划过草叶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沈微澜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快。她自幼跟着父亲在药谷里长大,走山路比走平地还稳,只是望着崖顶那团翻滚的白雾,心里总有些不安——那雾太浓了,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连阳光都穿不透。
“沈姑娘,前面就是窄路了。”秦风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段仅容一人通过的岩壁,“过了这里,再往上走半柱香就到崖顶。”
周明远示意队伍停下:“属下带十人从侧面的陡坡绕过去,埋伏在巨石后面,秦风大人带沈姑娘从正面走,等他们交易时再动手。”他看了眼天色,“现在是巳时中,按约定时间,他们该到了。”
沈微澜点点头,看着周明远带着人钻进陡坡的灌木丛,才跟着秦风踏上窄路。岩壁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风从谷底灌上来,吹得人衣袂翻飞。秦风伸手想扶她,却被她避开——她的指尖正扣着岩壁上的石缝,那触感让她想起父亲教她攀岩采药时说的话:“越是险处,越要盯着脚下的路,别抬头看天,也别低头看谷。”
爬上窄路时,崖顶的雾正好散了些。沈微澜伏在一块巨石后面,借着石缝往外看,只见那块平整的崖顶空地上,己经站着十来个人。张通判穿着件宝蓝色的官袍,正背着手来回踱步,他身后的护卫都穿着黑衣,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兵器。
而站在他对面的,是个穿着北朔服饰的中年男人,高鼻深目,腰间果然系着块狼头玉佩,玉佩的穗子是鲜红的羊毛线——和谷里发现的红绒线一模一样。他身边站着个年轻女子,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张通判,手里捧着个乌木盒子。
“那女子的发饰。”沈微澜忽然低声对秦风说,“是北朔的‘鹫羽冠’,只有王室公主才能戴。”
秦风的眼神沉了下去:“北朔公主亲自来交易,看来这‘踏雪红’的种子确实不简单。”
正说着,张通判忽然提高了声音:“乌兰托你带的东西呢?别以为拿些假种子就能糊弄本官!”
北朔中年男人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羊皮袋,扔给张通判:“赤狼部的‘血种’,仅此一袋,你自己看。”
张通判接住羊皮袋,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果然是些暗红色的种子,比寻常的花种小些,形状像极了蜷缩的狼崽。他捏起一粒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狂喜:“是真的!果然是‘血种’!”
沈微澜的心猛地一跳。父亲的札记里提过,北朔有种禁术,能用特殊的种子培育出带毒的花草,其中最毒的就是用活人血浇灌的“踏雪红”,称为“血种”。难道……
“兵符呢?”北朔公主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通判从袖中取出个鎏金令牌,举在手里晃了晃:“只要你保证,等我帮你们拿到云州兵权,北朔会出兵帮东方郡王复位,这兵符自然给你。”
“父王己经答应了。”北朔公主示意中年男人上前,“一手交种,一手交符。”
就在两人即将交接的瞬间,周明远的声音忽然从巨石后传来:“张通判,勾结外敌,出卖兵符,你好大的胆子!”
张通判脸色骤变,猛地将羊皮袋塞进怀里,厉声喝道:“动手!”
他身后的黑衣人瞬间拔刀,周明远带来的亲兵也从埋伏处冲了出来,双方立刻缠斗在一起。北朔中年男人抽出腰间的弯刀,护在公主身前,刀刃上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
“抓住张通判!别让他跑了!”秦风一箭射倒一个黑衣人,拉着沈微澜冲出巨石。
沈微澜的目标是那个乌木盒子。她记得老妇人说过,张通判用兵符换种子,那盒子里装的想必就是普通的踏雪红种子,用来掩人耳目。可当她避开厮杀的人群,冲到盒子旁时,却发现那盒子是空的——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用北朔文字写着:“赤狼己醒,雪落时,花开满城。”
“不好!”沈微澜忽然反应过来,“他们的目标不是兵符,是让张通判把‘血种’带进云州城!”
话音刚落,就听张通判发出一声惨叫。沈微澜抬头看去,只见他胸口插着一支箭,箭尾的羽毛是北朔特有的鹫羽——竟是那个北朔公主射的。张通判倒在地上,怀里的羊皮袋滚了出来,暗红色的种子撒了一地,沾了他的血,竟像活过来一样,微微颤动着。
“撤!”北朔公主看都没看地上的兵符,转身就往崖边的绳索跳去。她身边的中年男人挥刀逼退秦风,也跟着跳了下去,转瞬就消失在云雾里。
张通判挣扎着伸出手,指向沈微澜,嘴唇翕动着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吐出一口黑血,彻底没了气息。他的指尖落在一粒“血种”上,那种子接触到他的血,竟迅速膨胀起来,长出一根细细的红芽。
“沈姑娘小心!”秦风一把将她拉开,长刀劈向那根红芽。红芽被劈断的瞬间,冒出一股刺鼻的黑烟,落在地上的草叶立刻枯黄发黑。
周明远捂着胳膊走过来,他的袖子被刀划开,伤口处泛着青黑:“张通判死了,兵符拿到了,但北朔的人跑了。”他看着地上的种子,脸色难看,“这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沈微澜蹲下身,用短剑挑起一粒没沾血的种子,放在鼻尖闻了闻。种子里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和她在父亲札记里描述的“血种”气味一模一样。“这是用活人血培育的毒种,”她声音发沉,“一旦种下,开出的花会释放毒气,闻者轻则昏迷,重则毙命。”
秦风脸色骤变:“他们想在云州城种花放毒?”
“不止云州。”沈微澜想起那张纸条上的“花开满城”,“张通判只是个棋子,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借他的手把‘血种’散播到更多地方。三日后的祭狼节,边境守军放假,正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
周明远握紧了兵符:“那现在怎么办?属下立刻带人封锁城门,严查所有进出的人!”
“来不及了。”沈微澜站起身,望向云州城的方向,“张通判既然敢带‘血种’来交易,说明城里早就有他们的人接应,说不定种子己经被运出去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张通判的尸体旁,翻找他的衣袖——在袖口的夹层里,找到了半张地图,上面用朱砂圈着云州城的三个地方:城西粮仓、城南贫民窟,还有……府衙的后院。
“粮仓后面有印版,贫民窟有他们的联络点,”沈微澜指着府衙后院的标记,“这里,很可能就是他们种花的地方。”
周明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府衙后院……那里种着一片花圃,是前几任知府留下的,属下从未在意过!”
“去府衙!”沈微澜将地图塞进怀里,眼神锐利如刀,“现在就去!”
队伍匆忙下山,没人注意到,崖顶的云雾里,藏着一双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去。那人手里握着半枚银簪,簪头的“踏雪红”缺口在左边,与沈微澜发髻里的那枚,正好能拼出一朵完整的花。
“首领,真的不告诉她吗?”旁边的侍女低声问。
乌兰——那个在谷中留下红绒线的赤狼部首领,轻轻摇头,将银簪收进袖中:“时机未到。雪落之前,她必须自己看清真相。”她望向云州城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忧虑,“希望……还来得及。”
此时的云州城,阳光己经驱散了晨雾,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城南的贫民窟里,一个小孩拿着刚买的糖人,蹦蹦跳跳地跑过那座破庙,没注意到庙墙根下,有几株暗红色的嫩芽,正顶着泥土,悄悄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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