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掖庭寒夜,玉阶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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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掖庭寒夜,玉阶血痕

 

第一章 掖庭寒夜,玉阶血痕

大靖,章和三年,冬。

掖庭的雪总比别处落得更密些,像要把这方寸之地的污秽全埋进雪里。沈微澜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手里攥着半块冻硬的麦饼,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沈氏余孽,还敢躲懒!”尖利的呵斥刺破风雪,管事嬷嬷的藤条带着劲风抽来,沈微澜下意识地侧身,藤条擦过肩头,棉衣瞬间破开一道口子,刺骨的疼顺着皮肉往骨头里钻。

她垂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求嬷嬷恕罪,奴婢这就去浣衣。”

没人知道,这副瘦骨嶙峋、唯唯诺诺的模样下,藏着怎样一双清明的眼。三年前,父亲沈毅——那位曾镇守西境、击退北朔三十万大军的“镇西侯”,一夜之间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沈家满门抄斩,唯有她因是女子且年仅十三,被没入掖庭为奴,苟延残喘至今。

浣衣房里水汽蒸腾,混杂着皂角和汗臭的味道。沈微澜将冻得通红的手伸进冰水,麻木地捶打着厚重的锦袍。这是东宫太子的衣物,料子是江南贡品云锦,针脚细密,却在袖口内侧绣着一朵极小的“缠枝莲”——那是丞相魏庸府里的暗纹。

太子与魏庸勾结?她指尖一顿,随即加快了动作,仿佛只是被冰水冻得发抖。这些年,她像一株不起眼的苔癣,在掖庭的角落里无声蔓延,把听到的、看到的碎片拼凑起来:父亲的旧部被逐一清洗,舅舅在狱中“病逝”,甚至连当年负责审讯沈家案的御史,也在半年前坠崖身亡……所有线索,都隐隐指向那个站在皇权阴影里的男人——魏庸。

“听说了吗?端王殿下今日要进掖庭祈福呢。”两个小太监的闲聊飘进耳朵,沈微澜捶打衣物的力道微微一滞。

端王萧彻,当今圣上的第七子,生母是早逝的宸妃,既无外戚撑腰,也从不参与朝堂争斗,终日流连于书画茶器之间,是京中公认的“闲人”。这样的人,为何会来掖庭祈福?

正思忖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管事嬷嬷尖着嗓子指挥众人跪迎,沈微澜跟着人群跪下,视线贴着地面,只看见一双云纹锦靴停在不远处。靴底干净,连雪水都没沾多少,可见来人身份尊贵,且此行早有准备。

“不必多礼。”一个清润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莫名让人不敢轻视,“本宫来此为太后祈福,随意走走便好。”

是萧彻。沈微澜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曾在父亲的旧部口中听过这位皇子——据说他生母宸妃的死因可疑,而他那位手握兵权的舅舅,正是在父亲被斩后不久,被魏庸以“拥兵自重”为由赐死。

脚步声缓缓靠近浣衣房,沈微澜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锐利,却像带着钩子,要把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她屏住呼吸,将头埋得更低,肩膀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

“这宫女看着面生。”萧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手怎么冻成这样?”

管事嬷嬷连忙谄媚地笑:“回殿下,这丫头是三年前进来的,笨手笨脚的,让殿下见笑了。”

萧彻没接话,只听见锦靴摩擦地面的声音,他似乎蹲了下来。沈微澜的后背瞬间绷紧,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烟墨香,与这掖庭的污浊格格不入。

“抬起头来。”

她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蜡黄消瘦的脸,唯有一双眼睛,在水汽氤氲中显得格外亮,却又恰到好处地盛满了恐惧。

萧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指了指她手里刚捶好的锦袍:“太子殿下的衣袍,怎么在这里?”

管事嬷嬷脸色一变:“是、是太子殿恤掖庭辛苦,特意送来的旧衣,让奴婢们拆了做衬里……”

萧彻轻笑一声,没再追问,起身道:“天寒,让她们早些歇着吧。”说完,便带着随从离开了。

首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风雪里,沈微澜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掌心己沁出冷汗。刚才萧彻的目光落在她肩头的伤口上时,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暴露了。

但他没有。是没发现异常,还是……故意放过她?

夜色渐深,沈微澜躺在冰冷的通铺里,睁着眼睛看梁上的蛛网。萧彻的出现绝非偶然,他那句关于太子衣袍的话,更像是在试探。

她摸了摸藏在枕下的一块碎玉,那是父亲生前的随身之物,玉上刻着一个极小的“毅”字。三年了,她像一头困在笼中的幼兽,磨尖了爪牙,只等一个机会。

或许,这个看似闲散的端王,就是那个机会。

窗外的雪还在下,沈微澜握紧了碎玉,眼底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冷光。掖庭的寒夜再长,也总有天亮的时候。而那些埋在雪下的血痕,迟早要有人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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