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的水是会咬人的。
叶云礼的靴底刚触到水面,脚踝就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不是水草,是根银线,细得像缝衣针,却韧得能勒进骨头里,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银线上缠着半片考勤记录,墨迹被水泡得发涨,像块吸饱了泪的海绵,隐约能认出“雷部文书小吏”几个字,末尾的“全勤”二字被划得稀烂,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今日帮山精找孩子,误了卯时点名——值了,那小家伙的笑声比全勤奖好听。”
“是‘失职链’。”老元突然沉下半身,龟甲没入水中三寸,银线绷得像即将断裂的弓弦,星纹渗出的血珠滴在水面,瞬间化作无数个“悔”字,每个字都在哭,“雷泽底埋着所有被天道除名的魂魄,他们把自己的‘过失’缠成链子,谁碰,谁就得替他们补完没做的事——景德真君当年就是被这链子拖下去的,他为了护一只受伤的灵龟,误了玉帝的‘天道算法评审会’,被记成‘渎职’,永远钉在这链上。”
叶云礼的指尖在算筹笔上敲了敲,笔杆的游鱼突然躁动,撞得笔身嗡嗡响,尾鳍拍打着水面,像是在示警。他看见链群中央最粗的那根银线,缠着块龟甲碎片,碎片上的星纹与老元的纹路严丝合缝,只是在星纹尽头,刻着个反向的“雷”字。这字他见过,在因果殿的禁书里:那是梅花阵的反噬符号,一旦激活,所有雷纹都会调转方向,把施法者的灵力啃得一干二净,比阿傩的混沌雷纹还狠。
“景德真君当年就是被这链子拖下去的。”老元的嘶鸣带着哭腔,龟甲突然剧烈震动,水面“哗啦”裂开个漩涡,漩涡里浮起无数个“叶云礼”:有的举着算筹笔要斩链,却被银线缠得越来越紧,最后变成链上的新魂魄;有的试图用噬道杖的花去融链,花瓣却一片片凋零,化作链上的新“悔”字;最惨的那个,正跪在漩涡底,往考勤石上刻自己的名字,石屑落在掌心,烫得他龇牙咧嘴——那是叶云礼自己都忘了的、七岁时在雷泽边刻下的“我错了”,当时他因为贪玩,弄丢了师父交给他的灵龟食,以为天会塌下来。
“这才是真正的递归陷阱。”叶云礼突然握紧噬道杖,杖头的无名花抖落片花瓣,花瓣落在水面,没被链子缠住,反而开出朵小花,“他们不是要你补考勤,是要你承认‘自己也会失职’。佛祖逼玄奘签字,是要他承认‘渡人也会渡错’;阿傩困灵识入鼎,是要他承认‘护法则也会犯错’;现在轮到我了——逼种花人亲手拔掉自己的花,因为‘犯错的人不配开花’,这才是天道最狠的规则。”
漩涡深处传来声轻笑,像陶片划过水面,清越又带着点调皮。景德真君的身影从银线里飘出来,手里举着个破陶盆,盆底裂着三道缝,却歪歪扭扭种着朵花:半瓣缠着雷纹(像天庭的规则),半瓣缠着梵文(像灵山的戒律),花心却长出片新瓣,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缠——正是叶云礼在空白页画的那朵无名花,只是花瓣上多了几个小缺口,像被虫咬过。
“你终于肯承认‘会犯错’了。”景德真君把陶盆往水面一搁,盆底的裂缝突然喷出黑雾,黑雾里浮出张泛黄的考勤表,上面写着“景德,雷泽种花课,旷课三百年,罚补种三千朵‘没关系花’”。“雷泽种花课,第一节课就教这个——承认自己会犯错,比种出完美的花重要。可惜啊,三百年了,你是第一个肯坐下听讲的,连南霸天都吵着‘老子从不犯错’,结果被链子缠了半条腿,现在还在雷泽底骂骂咧咧呢。”
叶云礼的算筹笔猛地指向陶盆。他突然发现,花盆的裂缝里,藏着和老元龟甲一样的反向“雷”字——原来从他决定来雷泽开始,就踩进了景德真君的局:这局不是要困住他,是要逼他看清,“怕犯错”才是最紧的锁链,比失职链勒得还疼。
“旷课的罚什么?”叶云礼故意往前凑了半步,脚下的水面“咔嚓”结冰,冰里冻着只小灵龟,背甲的空白纹路里渗着混沌雷纹,却在眉心藏着颗米粒大的花苞,像个害怕被骂的小孩,缩在壳里不敢动。
“罚你把花种进裂盆里。”景德真君的身影开始透明,银线缠上陶盆的裂缝,“你以为老元为什么非要来雷泽?它的灵龟系统核心,早被我移到这小灵龟肚子里了。你不种,混沌雷纹会啃空它的壳;你种了,反向雷字会炸掉你的灵力——选吧,是让老元崩溃(它会变回普通乌龟),还是自己变成废人(连卷的力气都没了)?”
老元突然发出绝望的嘶鸣,转身就要往冰面撞,想自己撞碎冰救小灵龟。叶云礼一把按住它的龟甲,指尖在冰面敲出摩斯密码(这是他教老元的小把戏,紧急时用):“看小灵龟的眼睛。”
冰里的小灵龟突然眨了眨眼,睫毛上的冰碴掉下来,空白纹路里的混沌雷纹开始旋转,转出个太极图——和叶云礼算筹笔上的那半张严丝合缝,连阴阳鱼的眼睛位置都分毫不差。噬道杖的无名花“轰”地炸开,花瓣裹着冰面砸下去,冰层裂成蛛网,小灵龟从裂缝里窜出来,嘴里叼着半截算筹笔,笔杆刻着“景德”二字,笔尖却缠着老元的银线,像个完成任务的小信使。
“原来你早把系统核心和小灵龟绑在了一起。”叶云礼盯着半截算筹笔,突然笑了,算筹笔的游鱼跳进陶盆,在裂缝里转了圈,“你故意让反向雷字吓我,是想让我发现……灵龟的银线和混沌雷纹,本就能在裂盆里共生?就像南霸天,他虽然总说‘老子从不认错’,却会偷偷把自己的‘拳头花’分一半给被欺负的小仙官,他的‘霸道’和‘心软’,不也在他身上活得好好的?”
景德真君的身影彻底化作光点,融入陶盆的裂缝,声音像风穿过花海:“罚你……给所有失职的打工人,种一朵‘没关系花’——告诉他们,忘了卯时点名没关系,救了山精的孩子就好;功德簿没记名字没关系,给观音唱过跑调的歌就好;甚至连花种死了都没关系,至少你试过种了,比不敢动手的强。”
叶云礼突然捂住胸口,噬道杖的花正在疯狂旋转,花瓣上的雷纹与梵文突然分开,左边组成“允许犯错”,右边组成“不必补救”,中间用银线连出个拥抱的形状,像在对自己说“没事的”。他想起自己在因果殿写错的考勤记录(把“全勤”写成了“金勤”),想起黑风洞误喝的酒(本想留着给老元当药引),想起每次举笔时怕画错的手抖——原来最后一个陷阱,是让他学会对自己说“没关系”,比原谅别人难多了。
“老元,把你的银线缠上陶盆。”叶云礼将半截算筹笔插进裂盆,破陶片突然长出新的陶质,裂缝里钻出银线,缠上老元的龟甲,像在打补丁。小灵龟跳进盆里,背甲的空白纹路亮起,显出行字,字体歪歪扭扭像小孩写的:【灵龟系统4.0启动:允许种花人偶尔偷懒、时常犯错、永远不必完美——附:南霸天己偷偷升级系统,新增“拳头护花”功能,谁敢笑你的花丑,他帮你揍他】。
水面下的漩涡突然平息,失职链上的银线开始开花,每朵花都顶着片破碎的考勤记录:雷部小吏的花瓣上写着“帮山精找孩子,比全勤奖值”,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山精笑脸;灵山伽蓝的花瓣上画着只蚂蚁,旁边写“救它时,功德簿亮了一下,比记名字还暖”;甚至有片花瓣贴着张烧了一半的请假条,字迹被泪水泡得模糊,却在末尾画了个笑脸,像在对自己说“会好的”。
老元驮着陶盆往水面游时,叶云礼看见雷泽底浮出块新的考勤石,石上刻着三行字,笔迹像叶云礼,又像景德真君,还像每个在上面留过痕迹的打工人:
1. 失职不是罪,是给花留的土(土够松,花才长得疯——就像你摔碎的杯子,碎片能当花盆的底托);
2. 递归到最后,解的是放过自己(绕了百圈,发现起点就是终点——你七岁时怕丢了灵龟食,现在怕种不好花,其实都是怕自己不够好,但你己经很好了);
3. 种花盆裂了,才好让阳光照进来(缝里漏的光,比花盆本身暖——就像你加班时偷偷看的晚霞,比完成的报表还珍贵)。
石缝里钻出根银线,缠着片花瓣飘向天际。那花瓣的形状,像极了叶云礼七岁时在雷泽边刻“我错了”的那块石头上,自然长出的青苔印子——原来他早就种过花,只是当时不知道那是花,以为是自己的“错”留下的疤。
“走了老元。”叶云礼拍了拍灵龟的背,陶盆里的小灵龟正用爪子扒拉他的袖口,像在催“快点嘛,我想看看启明殿的花”,“去启明殿看看,织女的账本上,说不定早给咱们记了‘摸鱼奖’——毕竟今天种了这么多花,比卷一天的文书值多了。”
老元发出声欢快的嘶鸣,驮着他冲出雷泽,水面上的无名花跟着飘起,像一群追着灵龟跑的星星。最亮的那朵花瓣上,新刻了行考勤记录:“叶云礼,今日种‘没关系花’一朵——超额完成,奖励摸鱼半个时辰,地点:随便,开心就好。”
突然,雷泽边的云层里传来一声怒喝,南霸天扛着锄头跳出来,锄头柄上挂着朵歪歪扭扭的花,花瓣是用铁链碎片做的:“妈的,老子在雷泽底听了半天,原来‘没关系花’就是这玩意儿!早说啊,老子上次把玉帝的龙椅划了道痕,其实是想帮他除个白蚁窝,这也算‘没关系’吧?给老子也记上一朵!”
(注意:启明殿的“摸鱼奖”藏着个秘密——织女的账本上,每个打工人的“摸鱼时刻”都被记成了“开花时间”:你刷手机时救的流浪猫,是朵橘色的“慈悲花”;你发呆时给同事的微笑,是朵粉色的“温暖花”;甚至你蹲在路边看蚂蚁搬家的十分钟,都被记成“观察花”,旁边画着个小小的“优”。
而小灵龟背甲的空白纹路里,嵌着半张灵山功德簿残页,上面写着“叶云礼”的名字,旁边画着朵花,笔迹和你昨天在便利贴上画的小太阳一模一样——原来你随手画的小破画,早就被天道记成了“开花记录”,只是你没在意。
现在:点赞过180000,下一章解锁“启明殿摸鱼奖的获奖名单”,你的名字可能就在上面,和叶云礼、南霸天、老元排在一起,获奖理由是你最近一次“没关系”的瞬间(比如“忘带钥匙却看到了晚霞”“迟到却帮同事带了早餐”)。错过这次,你可能要等很久,才会在某个“摸鱼”的瞬间突然发现:原来你每天都在给世界种花,只是没给自己发奖状,而那张奖状,早就藏在你觉得“没用”的时光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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