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长安遥望
沈府书房的烛火燃到三更,窗纸上印着沈微婉俯身阅文的影子,笔尖在奏章上停留片刻,终究还是轻轻圈出了“北境粮草调度迟滞”七个字。案头堆叠的军报己积了半尺高,每一份都带着边关的尘土气息,让她指尖总泛着挥之不去的凉意。
“小姐,该歇息了。”侍女青禾端来参茶,见她眼下乌青,忍不住劝道,“这几日您夜夜看这些军报,身子怎么熬得住?”
沈微婉接过茶盏,温热的瓷壁熨着掌心,目光却没离开那份来自雁门关的急报。萧彻出征己有月余,头两封家书还提些边关的秋景,说“雁门红叶胜长安”,后来便只剩“一切安好,勿念”六个字。可她从父亲紧锁的眉头里,从廷议时朝臣的争执里,早己读懂了那“安好”背后的凶险。
“把这份军报送到吏部张大人府上,”她将圈注好的文书折起,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就说沈尚书明日卯时会在政事堂等他,商议粮草转运的新章程。”
青禾接过文书时愣了愣。自萧彻出征,小姐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从前只爱读诗词的闺阁女子,如今竟能在父亲病中代批公文,甚至能从冗杂的卷宗里揪出军需账目里的疏漏。那日镇国公余党在朝堂上攻讦萧彻调度失当,还是小姐连夜整理出三年来北境军需损耗的对比数据,让父亲在次日廷议上据理力争,才压下了那场风波。
“小姐是在为世子分忧吧?”青禾忍不住问,见沈微婉低头浅笑,又道,“前几日去相国寺还愿,听见香客说,镇北侯世子在雁门关打了场胜仗,击退了胡人先锋呢。”
沈微婉执笔的手顿了顿,眼底泛起细碎的光。她想起临行前他说“半年定能传来捷报”,想起桃花树下他讲北境战事时,说“最险的不是刀光剑影,是后方粮草断供”。那时她只当故事听,如今才知,长安的每一笔文书、每一次朝堂辩驳,都连着边关将士的生死。
次日清晨,沈微婉随父亲入宫觐见。路过御花园时,恰见李月娥被宫女簇拥着走过,禁足别院的日子显然磨平了她的锋芒,见了沈微婉,只狠狠剜了一眼便匆匆离去。
“不必理会。”沈尚书低声道,看着女儿从容行礼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如今做的事,比逞口舌之快重要得多。”
沈微婉点头,目光掠过宫墙上的雉堞,忽然望向北方。那里的天空该是比长安更高远,风里该带着胡笳的呜咽和烽烟的味道。她想起萧彻送她的那枚玉佩,此刻正贴身戴着,被体温焐得温热,像是他就在身边。
傍晚回到府中,竟收到一封来自雁门关的信。信封上的字迹比往日潦草,墨痕里还混着些微褐色,沈微婉指尖一颤,几乎不敢拆开。
“微婉亲启:北境雪至,雁门关内己堆三尺。前日奇袭胡营,斩敌三千,暂解围困。知你在长安为我忧心,特寄一枝雁门梅,聊代平安。待开春雪化,定归。萧彻。”
信纸末端压着一片干枯的红梅瓣,边缘还带着冻伤的痕迹。沈微婉将花瓣贴在脸颊,冰凉的触感里,仿佛能闻到边关风雪的气息。她走到后院那株尚未着花的桃树下,将花瓣埋进土里,轻声道:“长安的梅也快开了,我等你来赏。”
夜风卷着寒意掠过庭院,廊下的灯笼晃了晃,将她的影子投在桃树枝桠上,细长的影子像是在努力伸展,想要触到遥远的北境。沈微婉拢了拢衣襟,转身回房——还有几份军报等着她批阅,她要守好这长安的后方,让边关的他,能安心打胜仗。
毕竟,他说过会回来,她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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