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复一是四川、湖广和广西的三省总督，西南前线唯二的统帅，一般情况下，根本顾不上搭理常延龄。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天蔡复一心血来潮，到押运粮草的水师搞个突击检查，被他抓到杨锐，肯定是个麻烦。
给杨锐一个参赞军务的身份，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这个可以有！
杨锐嘴角，打趣道：“参赞军务的说书先生么？”
“然也！”
常延龄正色道：“本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全赖杨公子讲古论今，指点迷津……哼哼，黑狗带得，娼妓带得，神像和道士和尚都带得，本将难道不能带个说书先生么？”
大明朝廷抽调五省兵力围剿奢崇明和安邦彦，各省的地方军队良莠不齐，再加上包括秦良玉在内的土司兵，一直在军营里大搞各种迷信活动。
两军交战之际，必须先宰几只黑狗助助兴，再以九九八十一名娼妓布五行阴阵，让道士和尚一起开坛做法，得诸天神佛护佑，然后可以无往不利，每战必胜。
据说朝敌阵方向以黑狗血泼之，可以破苗家蛊术。
据说以娼妓布五行阴阵，可以破蛮夷三昧真火之煞气。
据说多拜一拜中原的诸位神佛，蛮夷妖人的法术就会失灵，令人闻风丧胆的瘴气也会减少毒性……
总而言之，从黑狗到娼妓，都是重要的军事装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闵梦得和蔡复一两位总督抱着“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态度，只是敬而远之，没有明令禁止这些迷信活动。
常延龄来去匆匆，和杨锐约定一起去四川公费旅游后，带着书稿返回南岸的富池市。
第三批粮草数量最多，运粮船队的规模也最大，将由常延龄亲自押运，另外扬子商行和操江衙门还有一些杂事也要处理，临行之前很忙的。
不过有了杨锐给他的书稿，些许辛苦都算不得什么，常延龄坐在晃晃悠悠的船舱里，忍不住拿出书稿，准备看完今天的十五页定量……
然后就是欲罢不能，一口气看到最后。
这就没了！
为什么断在这里！！
又要再等四五天！！！
常延龄悻悻然回到富池市的驿站官房，正好碰到游击将军林卫梁。
林卫梁看他板着脸神色不对，立刻问是谁敢惹常参戎，让本将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没什么，我好着呢。”
常延龄瞥了他一眼，突然心中一动，笑道：”老林你闲着呐，正好，我给你讲个故事……”
杨锐离开码头的时候，雨下得稍微小了点。
易五挑起马车车帘，等杨锐上车，杨锐却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吩咐易五去车马行借一匹好马。
“下雨天骑马，容易摔着。”易五提醒。
“我会小心的，不跑快没关系，去吧。”
骑马也算跑路的必备技能之一，原主虽然会骑马，但是杨锐还需要再熟悉一下，练熟了，才不会在关键时刻犯低级错误。
另外今天的心情不错，就是突然想骑马。
和常延龄约定一起去四川公费旅游，意味着一个高配版的全新跑路计划，更安全，更高效，更轻松……这个倒是不一定，上船后还要给常延龄讲《射雕》，看他那么狂热沉迷的样子，搞不好会把嘴巴累坏。
累坏也值得。
跑路和跑路不一样，杨锐先前制订的跑路计划A、计划B和计划C，都是单纯的逃跑和躲藏，保证人身安全，就算成功。
坐着水师的粮船跑路，却能接触更多的资源，以第一视角观察这个年代的大型战争，观察明军的后勤补给方式……哪怕只考虑吃住条件，肯定也超过原有的计划ABC。
常延龄还是很给力的，跨越四百年的时空，爱上另一个世界的靖哥哥。
为了回报常延龄，杨锐骑了一会马，就返回诚远商行，准备再写几章《射雕》当做下次的见面礼。
可是刚进门，何朝奉就小跑着过来禀报，税课司大使黄沐汶来访，正在前院客厅等着呢。
贵客登门，还是不速之客，《射雕》只好往后推，杨锐立刻转去客厅。
走在路上，杨锐谨慎的询问何朝奉，黄沐汶带了几个随从？是否有什么异样？
黄沐汶无论年龄还是官职，都应该和杨十爷对接，突然来找自已，听说自已不在，又坐在客厅硬等，就显得有些蹊跷。
何朝奉的回答，让杨锐放心了许多，除了等在门房的马车夫，黄沐汶是一个人来的。
“……黄税宰今天神神叨叨的，跟他说话也不理，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我去会会他，你守在院门口，不要让闲人进来。”
杨锐心中有所猜测，迈步走进客厅。
黄沐汶正在客厅里等着，面前的茶杯看样子没动过，紧皱双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杨锐进屋才察觉动静，抬头看了过来。
“杨公子，杨副宪是不是吃官司了？”
黄沐汶的声音干涩嘶哑，像一只贪吃腐肉被狮子抓伤的秃鹫，一见面就放出终极拷问，不给杨锐躲闪回避的反应时间。
一般人如果心里有鬼，又没有防备，可能就被问懵了，直接漏了底。
杨锐却神色如常，平静反问：“黄税宰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么？”
不否认，不承认，立刻反问，是嘴炮强者的基本技能。
杨锐在后世虽然算不上嘴炮强者，此时比葫芦画瓢的使出来，效果还是很不错。
“并非风言风语……你这样说，就是确有其事了？”
黄沐汶再次释放压力，想抢回谈话的主导权。
“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最近的确有些很不好的传言，黄税宰不会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吧。”
杨锐心如电转，决定对黄沐汶做到一定程度上的以诚相待。
看样子，杨涟出事的传言在官场上已经开始扩散，但还限于中高层，黄沐汶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一些风声，跑来诚远商行刺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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