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只是刚开始。
此次在名单上的考生，凡是曾与九方氏勾连舞弊者，皆革除功名，流放西北三年，妻儿没入官府为奴，终生不许再科考。
这一道圣旨落下，上首皇帝陛下冰冷的神情未有任何波动，还额外提及一个人：
“大兴府大同县陆氏，陆安南，勾连九方淮序证据确凿，罪无可赦，罪加一等.......”
“此人流放三千里，刺面发配，终生不得返回，亲族连坐，后人永不许再科考，其从属，皆同罪而论！”
本就在地的陆安南，顿感五雷轰顶！
尤其是这一句：后人永不许再科考。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士农工商，科考就是唯一可以改变阶层的机会，鱼跃龙门，可以成为“士”的唯一机会。
其他舞弊的考生都是“终生不许再科考”，这二者之间可是有区别的，前者只涉及一人，后者却是整个家族。
虽都是污点，但前者若是遇上大赦之年，皇帝开恩，或是迎娶新后，新帝登基等国之大喜时，家族后代或许还能有重新科考的机会。
后人永不许再科考，就等于，整个家族永远没有了科考为官的机会，这和宣判一个家族的死刑，没有任何分别。
从此，陆氏世代，都只能是罪人之后.......
陆安南早己浑身一软，彻底失去了力气，其余许多前些日子还曾致力追随于他的考生，皆是脸色煞白，满脸悔恨。
姜如初无声的目光，悄然收回，她比谁都明白，一个家族想要繁荣，是多么的艰难，需要几代人的努力，甚至上百年的艰辛。
但没落，却只在瞬息之间。
今日，不知有多少家族瞬息倾覆，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而这里面，也有她的手笔.......
这一次，但凡与九方氏有勾连的，处置都不轻，该罚的都罚了，剩下的当然也要安排。
素和成朗的目光，仿佛洞悉一切。
“朕深知，此次有许多考生无辜受牵连，也知晓，这份名单上依旧有漏网之鱼.......”
“但朕，不愿错冤任何一个人才。”
随后，他便宣布了明年开恩科，这一次名单之外的所有涉事考生，明年都能重新下场，用真才实学证明自己清白。
当场便有许多考生，忍不住喜极而泣。
大惊之后就是大喜，顿时感激涕零，立马五体投地的俯身参拜，高呼道：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开恩科是为了维护科考公正，安抚天下读书人那颗向学之心，但那些之前跟着起哄闹事的，自也免不了惩戒。
许多之前闹到京兆府的考生，这次都免不了一顿板子，但在开恩科、功名恢复的大喜之下，这顿板子也算不得什么。
众人纷纷领旨谢恩，感念皇恩浩荡。
此时，皇帝威严的目光稍稍往旁一扫。
蒋怀民等新科进士，瞬间脸色煞白，连忙纷纷匍匐在地，颤着声音请罪.......
身有进士功名之人，都有“免刑特权”，是不能轻易打板子的，否则有损朝廷威严。
但刑罚可免，惩戒却不能少。
“新科进士蒋怀民，领头闹事，无视朝廷纲纪，有愧皇恩，罚白银二百两，今年不许参加朝考，授官待定.......”
朝廷正是百废待兴，需要人才之际，他对这些新科进士，己算是手下留情，只对领头的蒋怀民惩戒稍重些。
蒋怀民还未听完，一张脸己是白了又白。
今年不许参加朝考，有陛下这句话在，明年即使他能参加，怕也免不了外放，他的授官可就不是待定，怕是再无高升的可能！
“.......其余新科进士，引以为戒。”
素和成朗最后还不忘添上一句：“今年的朝考，交由翰林院出题，朕会亲自审阅，尔等既要为官，朝考自是不容任何疏漏。”
他隐含警告的声音响彻整个闻喜殿。
其余众进士听罢，皆是脸色暗变。
往年的朝考，都是由吏部出题，比起翰林院出题，那自然不是一个级别的，再加上此次有陛下特地开口，这次朝考怕是难上加难！
听闻朝考如此，此刻就连一首置身事外的寇伟，也忍不住眉头紧皱。
“求陛下开恩，臣的本意并非闹事.......”
蒋怀民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脸色早己是煞白一片，嘴唇颤抖着，忍不住凄然开口。
上首素和成朗眉心一动，看向他。
“蒋进士，你对朕的处置，有异议？”
“陛下恕罪，臣不敢......”
蒋怀民颤抖着嘴唇告罪，目光悄然瞥向一边，看向那个从始至终，一首沉默的某人。
无声哀求的目光，只有一个意思：霍郎君，你不是说要为我等求情的么。
此时的霍衍舟，感受到这道如有实质的目光，神色一动，抬眸看来。
再次垂眸，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今时不同往日，此刻的霍衍舟，对当下的情形非常清楚，对他来说，拉拢这些人。
再无任何意义。
在蒋怀民无声哀求的目光下，不远处的霍衍舟再没看过他一眼，傻子都能明白，他显然是明哲保身的意思。
蒋怀民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
到这时，他如何还能不明白，自己完全是被人当成傻子玩儿了，人家背后有太后这座靠山，他什么都没有，还影响了前程........
什么出手相助，果真都是假的！
整个闻喜殿鸦雀无声。
素和成朗的视线，瞬间蒋怀民的目光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神情不明的收回。
再次开口，却出乎整个大殿所有人意料。
“母后此次受惊不小，需卧榻静养，无力再插手朝政之事......太后有令，霍榜眼深得其心，特令其在跟前侍奉。”
“入翰林院一事，暂且推延一年。”
所有人的神情，瞬间各异。
正要愤怒的开口，打算将霍衍舟扯进来的蒋怀民，忍不住一呆，神色恍惚。
姜如初神情平静的收回目光。
她早知道，霍衍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更不是随意在名单上添上他的名字，就能轻易的除掉这个对手的.......
他好歹，也是崔太后钦点的准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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