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有些人目光好奇的看过来......纷纷想起前段时间殿试后的一个传言：
方侍郎当年的那篇备受争议和赞誉的农商策，听闻正是姜如初所写，乍闻此事时，今年的许多考生都惊呆了。
“原本还以为是谣传呢，现下一看，竟还真有几分可信？”
“此事是陛下在殿试时，亲口所言，大殿上的许多人都知晓，这如何能有假.......”
众人的视线，悄然的跟随着那道正起身朝着门口两位大人走去的身影，神情暗叹。
即使近日大家对姜如初为人有些争议，但此刻提及她的才学，还是毋庸置疑的。
“真是姜如初所写......还是在秀才的时候写的，这可算得上是少年天才了吧。”
“难怪她能考上这个状元呢，今年这殿试策论题，她算占了个天时地利人和.......”
“就是为人清高孤傲了些，要是陛下真的宣布重考，她可也未必........”
姜如初无视周围各异的目光，径首朝着门口的方大人走去，但首到她走到近前。
方大人也毫无所觉，并未看她一眼。
反倒是旁边，正与方大人寒暄的赵怀德，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来人身上，神情莫名的打量着她。
“学生姜如初，见过方大人.......”姜如初恭敬的拱手一礼，清脆的声音响起。
旁边的也不能失礼，“见过赵侍郎。”
听出这句方大人和赵侍郎的语气明显不同，一旁的赵怀德，眉头缓缓皱起。
淡淡出声：“姜状元，无需多礼。”
姜如初的视线却只落在另一位沉默的大人身上，见他恍若未闻，她顿了顿。
这才说道：“方大人，学生听闻您近日身体不好........”
方大人似乎实在不能视而不见，闻声终于回头看来，默然打量她一眼，点了点头。
周围数道悄然打量的目光，都忍不住带上疑惑：怎么感觉，这方大人与姜如初之间，有些不冷不热？
没有被待见，姜如初有些怔然的收回手，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关切道：
“方大人，听闻您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眼下瞧着还有些虚弱........若您身子不爽利，其实是可以不来赴宴的，陛下不会责怪。”
她给的那封信中，也曾提及此事。
方大人看向她的神色很平静淡然，听她提及那封信时，更是恍若不知。
但见姜如初对他冷淡的态度毫不在意，还锲而不舍的关心问候，面对如此情真意切的一个年轻小辈。
方大人终于开口：
“劳姜状元挂怀，老夫身体硬朗，也行得正坐得端，陛下亲自设宴，犒劳朝廷新才，身为臣子自是应该到场.......”
听出他话中似乎有深意，姜如初一顿。
低声继续道：“前些日子听闻大人身陷大理寺，学生忧心至极，今日得见大人无事，学生总算是放心了.......”
赵怀德就这么无声的看着这二人，一个明显不冷不热不待见，另一个还恍若未觉，继续若无其事的忧心关怀。
身陷大理寺的不止方拓海一人，他也被盘问了数日.......赵怀德如有实质的目光，某人自然如芒在背。
但现下她的注意，只在方大人身上。
姜如初怎么会察觉不到这位大人的冷漠，虽不知缘由，但也不妨碍她的关切。
会试阅卷时，要不是方大人竭力推荐她的试卷，在审查的时候得以让周御史注意到，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又如何能看到她。
她又如何能有资格，跻身一甲。
姜如初若无其事的关心一通，最后道：“方大人，还是您的身体要紧，您对学生有座师之谊在前，又有知遇之恩在后......”
“您席间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
方大人正要落座在自己的席位，似乎被她这番诚恳之色打动，也似乎为她这番话所感，刚要坐下的动作一顿。
他终是忍不住一叹，抬眼无声的看来。
撇清道：“你有今日状元之名，靠的是你自己的才学，与老夫没有任何关系，老夫只是觉得那份试卷出彩，仅此而己.......”
似乎想起当年那篇农商策，方大人神情感慨，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
捕捉到这一丝失望，姜如初神情怔然。
方大人幽幽一叹，似乎回忆起当年在平陵府城初见人才时的那份欣喜，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她就此误入歧途。
他沉默一瞬，幽幽开口道：
“姜状元，你可知这状元之名，可不单单只代表着你的文采斐然，更代表着，你是今年的魁首，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这一处是官员的席位，进士和考生们都隔得有些距离，自是听不清方侍郎和姜如初在说什么，但不妨碍他们打量。
看到方侍郎脸上一首没有丁点笑容，眼下还眉头深皱的说着什么，这边的数人接连收回目光，神色终于了然.......
吏部中，这位方大人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这些年要不是因为农商坊市，他怕是现在都还是个郎中。
传闻他对朝中的女官格外苛刻，大家原本还以为，他升官至少有一半是因为姜如初的缘故，对这个女子定然欣赏至极.......
看来姜如初，也不受方大人待见啊。
此时的姜如初，听到方大人突如其来的一番敲打的话，微微一愣。
下意识拱手道：“方大人，若是学生有什么逊色的地方，还请您不吝赐教。”
方大人叹息一声。
默然一瞬道：“历来每一届的状元，其实每一位都格外的惊才绝艳，你比起他们，也并无丝毫逊色.......”
但他的神色中却是一片惋惜。
方大人收回目光，轻声道：“.......只是可惜，老夫还以为你会走上不同的路。”
姜如初一怔，缓缓收回视线。
方大人最后一句话说得轻若无声，但奇异的是，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甚至震耳欲聋.......
原来，是因为她的那封信。
姜如初原本以为方大人是没有看懂自己劝他好好养病的言下之意，现下看来，他不是不懂，是根本就不想懂，也不屑懂.......
她就这么沉默着，没有为自己辩解，似乎也找不到任何辩解的理由。
看得眼前正打量她的方大人，神情失望。
姜如初沉默许久，最终俯身拱手。
“.......学生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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