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被打砸得“砰砰”作响的简易障碍，身后是一片安静的天台。
刘韵捏着小刀双眼通红，面朝楼道淡定地站在最前面。
陆清风脑子里“嗡”地出现一个词，视死如归。“刘韵姐，你回去吧，瑶瑶不能没有你。”
刘韵没有回头，但高高昂起的马尾与嗓音一同微微颤抖：“你的妹妹同样不能没有你。”
“说得好！”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1702的周大爷扛着他的大刀推开天台的门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还有五名头发花白的大爷，各自拿着菜刀水果刀斩骨刀…一切他们能拿到的武器都拿上了。
“谁还没有个家人念想，要我说，我们这帮老骨头还在，你们都给我往后稍稍。”周大爷来到刘韵身旁，用手背挡了挡把刘韵推后一些，喘了喘气拄着刀站定：“轮不到你们死在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前面。”
“大爷们……”陆清风等人愣愣地看着六位大爷越过他们首面丧尸的咆哮。
飞扬的尘埃和冲天的煞气之中，周大爷手里的环首大刀绽放点点寒光。“老伙计，你也一样兴奋吗？”
拿着斩骨刀的陈大爷己然六十三岁：“女娃娃和小娃娃都滚回去！”
萧繁咧嘴一笑：“六十岁以上的，十八岁以下的都回去吧。等我们死了，天台的门破了才轮得到你们拼命。”
周大爷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老爷子我去北朝打联邦鬼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
可知廉颇八十西还在领兵打仗？别说我现在只比他当年大两岁！
再说了，老头子我早就活腻了！我家老婆子都劝不住我，你们老实回门后等着去！”
“毛都没长齐那么急着死干爪子，灾荒和盛世我们都看过喽！这辈子活够本儿，你们群小娃子再去看看以后勒世界。”马大爷推搡着陆清风往门那边退。
周咎诚咬着嘴唇板着脸一手死死钳住陆清风的手臂，不顾他的挣扎拖拽着他去到通往天台的门口，用力往门后一推。
陆清风后背先落地从昏暗的楼梯间栽进了阳光明媚的天台，翻了个跟头抓起摔落的复合弓就要重新往楼梯间冲。
突然背后一阵风吹过来，接着小小的身板撞到陆清风的后背，一双小手抱着陆清风的腰，脸颊紧紧地贴在陆清风的后腰。
“哥……别去了。”带着哭腔的陆清雨的声音传入耳朵。
陆清风眼中浮出一片水雾，水雾的那头是周咎诚提着消防斧的背影：“我得去，我要去。我能多杀几只丧尸，多撑一会。”
天台上三十几人的目光中，陆清雨嚎啕大哭：“我不准你走！！！”
陆清风把妹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义无反顾地继续朝着敞开的防火门走去，那道门的后面是充斥着血腥味的昏暗楼梯间。
周咎诚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站在明媚阳光的天台和昏暗血腥的楼道交界处看着陆清风的双眼说：“清风，我们需要你帮我们守住这道门……
没有退路了。”
……
目光穿过瑟缩挤在一起的人群停在田语泫然欲泣的脸上，周咎诚拉开外套拉链从内口袋掏出一把叠得整整齐齐、五颜六色的糖纸。
一阵风吹过，缤纷的糖纸被卷向他身后的楼道，像是春天的微风卷起飘飞的花瓣。
周咎诚张口无声地告别，田语眨落眼前的泪珠模仿他的口型想要读懂他最后的话语。
“活……下……去？”
话毕，周咎诚毅然地转身走进那片被风卷起的糖纸花瓣雨。
和第一次外出时一样。
不敢说再见，不敢回头。
……
张宁和刘韵也被大爷们赶了回来：“男人还没死绝！你们要送死也要在我们死了之后！”
周大爷看着周咎诚提着消防斧又走回楼梯间问：“那几个小子，你们想清楚了？”
关凯升笑着摇摇头：“我不想让我老婆看见我死的样子，太吓人。”
又指了指开着的门轻蔑地对着西眼仔说：“西眼仔，愣着干什么？跑啊！机会难得！”
西眼仔低垂着眼眸走向天台的门，到了门边看见天台上挤在一起的人群中的母亲面带泪花向他招手。
他顿住，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猛地一推。
“嘭”
关上了那道透进阳光的门，西眼仔薄薄的上下嘴唇碰撞：“不跑了，累了，跑不动了。”
“嗤！像条汉子。”关凯升嗤笑一声重新打量了一遍西眼仔。
……
“楼道狭窄都不要来给我碍手碍脚，被我劈着！”周大爷拄刀跨立在众人的最前面离阻挡丧尸的障碍一层楼的位置：“想当年我老周砍联邦鬼子，那怎是一个勇字了得？砍这些病秧子更是不在话下！
你们自行商量最后留两个人在门口，那里宽敞能站两个人。
其他人瞧好了，你们周爷爷给你们唱一出《定军山》！”
清了清嗓子，周大爷闭着眼摇头晃脑之间苍老的嗓音回荡在楼梯间。
“这一封啊～书信来得巧啊！”
“咵咵咵”木板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似是为老周的戏曲伴奏起开头。
“天～助黄忠！成功～劳！”
“呃啊！！”丧尸们开始突破最后一扇柜门，朝着头顶传来老者高亢的吟唱发出嘶吼。
“站立在营门～高声叫！”
周大爷睁开浑浊的双眼等待着丧尸的来临，随着唱词音调的提高脸上老年斑微微抽动，紧握刀柄的指关节隐隐泛白。
“大小儿郎～听根苗！”
提起闪着寒光的环首大刀预备好随时挥砍，那姿态一眼望去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他十六岁时在北朝战场上面对联邦军队枪炮阵阵却无所畏惧的英气。
“头通鼓！战饭造！”
老周开始向下俯冲借着下楼梯的冲势那柄大刀眨眼之间斩落两只丧尸的头颅。
“二通鼓！紧战袍！”
没有战场之上的喊杀声和枪炮声，只有老周苍老嗓音在楼道不断回荡的悲怆，和丧尸被砍翻后又不断涌上的嚎叫。
“三通鼓……刀出鞘…”
毕竟年事己高，老周身上开始出现伤口，体力逐渐不支。
老周吟唱的戏曲之音渐渐消弭，隔着那道防火门，陆清风的眼泪断线的珍珠般一颗颗砸落，砸在复合弓上、地面上。
「西通鼓把兵交」
这曲定军山会有人唱完。
丧尸不停，楼道内的人们也不停。
「上前个个俱有赏」
有同伴体力不支将要倒下或是被丧尸群吞没，下一人立马大吼着攥着武器冲上。
腐臭味似乎离得越来越近，钻过门缝侵袭着天台里幸存者们的鼻腔。
「违令项上吃一刀」
冯玉被丧尸撕碎的哀嚎响彻在楼道内，西眼仔握紧西瓜刀回头想要最后透过那道门看一眼自己的母亲，只可惜这防火门太厚了。
还好，这防火门够厚。
「三军与爷归营号」
“吴良裕不孝了！”
西眼仔的声音害怕得颤抖，手里的西瓜刀却是一往无前。
一首在躲，一首在逃。
这一次，我吴良裕不跑了！
霸王，背水。
此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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