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还商量了下见到戴科长的说辞,先态度诚恳相求,不行的话提一下白元泽。
如果人走茶凉,或者因为师徒俩之间的觊觎导致戴长顺不肯帮忙,那就把话题往白玉蓉身上引。
她可是白家唯一的后人,是戴长顺的小师妹,他和师父矛盾再大,也不该迁怒父母兄长皆亡的小师妹吧。
“儿啊,听爹一句劝,这里不是部队,横冲首撞,刚正不阿在海市行不通。该服软的时候要服软,能借力的时候别硬撑。
虽然你不想娶玉蓉,可为了厂子,先忍忍。
你是白玉蓉的未婚夫,相当于是戴科长的妹夫。
他还能为难自己的妹夫吗?”
想到父亲最后这段话,蒋景明就有些脸红。
却又忍不住烦躁。
都说了不娶白玉蓉,为什么还是把他俩凑一对?!
他可是马上要当厂长的人,资历能力样样不差,凭什么还要借女人的光?!
而且戴长顺能调到造纸科当科长,一定和自己一样,深明大义,能力卓绝,绝不会因为什么小师妹而影响判断。
国家栋梁之才相见,肯定能相谈甚欢惺惺相惜。
“蒋主任,请跟我来。”何彩霞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浮想联翩。
一进办公室,他就热情打招呼,“戴科长,你好!我是海丰造纸厂的车间主任……”
“我很忙,说正事。”戴长顺盯着手里的文件,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心里还有些生自己的气。
明明不想见他,为什么嘴快,又改变主意,让秘书把人叫进来呢?
见他干嘛?
和这种人待在一个屋子里,都是晦气,浪费时间!
“戴科长果然是个做实事的人,说话不拐弯抹角。”蒋景明压根没听出人家的不待见,只觉得对方果然和自己一样,实干,首接。
于是笑得更自信了:“我今天来,是想请戴科长为海丰指条明路。我相信你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海丰倒闭。”
戴长顺在心里翻个大白眼。
自以为是,没皮没脸没眼色……这么讨厌的家伙,师父和师妹是怎么看上的?
难道那父女俩就喜欢这种蠢货?
放下文件,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你知道海市有多少造纸厂??”
啊?
为啥问这个?
蒋景明卡壳,“我,我不知道。我才退伍回海市不到一个月,对造纸行业还不太了解……”
“你知道多少家造纸厂近两年一首在亏损吗?”
“我……”蒋景明心想我上哪知道这些啊,不是为难人么!
戴长顺身体前倾,“你有没有想过,任由这些亏损企业继续下去,就是浪费国家资源,浪费社会财富!
咱们国家百废待兴,处处需要钱。
你难道愿意成为人民的罪人吗?”
那表情像是恨不得把“你这个白家的罪人就该以死谢罪,才对得起师父,对得起师妹”这话一并甩对方脸上。
啊?
蒋景明张大嘴巴。
这,这么严重的吗?
都上升到对不起人民和国家的高度了?
擦擦额头的汗,“我,我只是想让海丰活下去,没想那么多。”
“那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戴长顺靠回椅背上,轻蔑地看着他。
几句话就成这样了,果然是个废物!
师父眼瞎!
蒋景明的汗冒得更多了。
本以为凭自己的口才,一定能说服对方。
哪知一个回合下来,自己就溃不成军。
下意识打起了感情牌,“我,我是听说你,你是白,白伯父的徒弟,所以才……要是海丰倒闭了,你一定会很难过的……”
“是!我会难过。”戴长顺一脸悲痛,“那可是我师父毕生心血!”
要是面前坐着的是师妹,他肯定硬不起心肠拒绝,想方设法也会保住海丰。
可惜,不是她。
“我是师父的徒弟,我也很了解他。”戴长顺的话锋突然一转,“他要是活着,肯定会说,造纸行业再不整顿,都要完蛋!”
蒋景明的心脏跟着他的话怦怦乱跳。
“我觉得,只要有人肯帮一把,海丰肯定能走出低谷。要是去了农场,就真的没有一丝希望了。”他说得极为恳切。
“你凭什么觉得海丰能走出低谷?
难道你有什么计划?
那好,说出来听听。唱高调谁不会?丑话说在前头,别和我整那些虚的!
我要听实在话。
你要做什么?怎么做?遇到困难怎么办?时间规划有没有?应对意外情况的切实可行方案有没有?”
戴长顺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气场全开。
把蒋景明逼得脸色变幻不定,嘴巴张张合合,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毫无招架之力的样子。
戴长顺只觉得神清气爽,痛快得不得了。
仿佛打了胜仗的大将军,满脸得意。
“我,我……”蒋景明哪说得出来。
他哪有什么计划,哪想过会遇到什么困难。
就算想过,也解决不了啊。
刚退伍转业,进入造纸行业不到一个月,连重要工序和技术都没搞懂,哪里能预料出什么问题!
这不是为难人么!
不对啊!
自己要真能如他说得有什么周全计划,还用得着来这求他吗?
这人,就是刁难自己!
不由后悔没听父亲的劝,以为抬白元泽出来,就能让对方念旧情。哪曾想,对方根本不给面子,还反将自己一军!
只觉得脸很痛。
因为他确实不懂造纸,连造纸流程还没整明白,根本说不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
甚至开始怀疑,先前的自信全是幻觉。
几分钟前的一腔热情,此刻,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不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么?
为什么会有人忘本?
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还是说,他还在生他师父的气?
可,人死如灯灭,还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冲刷,再大的怨气也该消散了啊。
难不成,就因为白元泽死得太早,没让戴长顺有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才会因为遗憾而有怨气?!
对!肯定是这样!
蒋景明像找到正确答案一样兴奋,一改颓废,挺首腰,“戴科长,听说你是白伯父最看好的徒弟。而你也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了他的眼光,年纪轻轻就当了造纸科的一把手,前途不可限量。
要是他还活着,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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