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翌日一早就出发了。
顾晴依旧在躺椅上躺了半日，不过这次手边放的是书，平稳的时候就看两眼，晃起来了就不看，加上文言文难懂，反正半天的时间也没看两页。
程远笑道：“要不回头给你请个先生？”
顾晴还真的考虑了起来，“有女先生吗？什么都教的那种？”
“你还真想上学堂？”程远讶然，“你不是说你上了十几年学吗？现在字不认识，书读不懂，你上学都学了什么？”
顾晴瞥他一眼，“学的都是你想象不到的东西。”
说不一定说的明白，还是不说了。
程远见她不想说，也不问了，只道：“找先生的事就算了，你有什么不懂的事问我。”他顿了顿又道：“书上的那些除外。”
他也不懂那文绉绉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顾晴闭目养神，闷声道：“从你的字就猜出来了，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往后的水路就没有那么顺畅了，但还是白天行船，晚上停泊在码头，有时顾晴会去岸上走一走，有时干脆就待在船上。
她见识到了宽到吓人的长江，烟雨朦胧的群山，也经历了水流湍急的灵江，还有暗流涌动的易河，在春日的缠绵细雨中行过船，也在倾盆而下的暴雨中随着船身摇晃个不停。
也见到了无忧无虑嬉闹的小孩，也有挎着竹篮叫卖的老妪，有衣着富贵的小郎，也有破衣烂衫的乞丐，还有被爹娘打骂的小女孩。
顾晴看过，觉得自己心肠越来越硬。
当初她觉得顾临泽兄弟和同住破庙的乞儿就很可怜了，走了这一路才发现，他们这样的比比皆是，每到一个地方都能看到。
他们大多都是父母双亡，在老家无法存身的跑出来的，大部分都是男孩，因为女孩在外面很难生存下去，还有另一个原因，女孩会被家人、族人卖掉。
顾晴也见过那些可怜的女孩，可她又能做什么。
张雅玉劝慰道：“穷苦人家的小娘子一般都是卖到大户人家做女婢，若是长得实在粗苯的，会被卖到乡下做童养媳，很少有人会被卖到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只要容貌好的，而穷苦人家的小娘子很难有长得特别好看的。
张雅玉又道：“做女婢也不一定就差，她们很多人在家是都吃不上饭，卖出来至少能得一口吃的，不至于饿死。”
顾晴明白，只是有时看到了还会心生不忍。她笑了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若是不介意，就和我讲讲你知道的闲话，咱们就当打发时间了。”
张雅玉出身也是官宦之家，虽然当初父亲的官职也不高，但家中来往的也是大户人家。她便捡着好玩的说了起来，时而再讲解一下江南这边的风俗礼仪，也让顾晴开了眼界。
“还有把小妾扶正的？我之前听说妾室不能扶正的。”
“律法上是不能扶正的，但若是没人追究，家族也承认就没关系。”张雅玉解释道，“不过这种事情很少，我所知的也就那一家，他们是商户，礼数上不讲究。”
顾晴又问：“那家的正室夫人就那样被磋磨死了？没人帮帮她？”
“谁帮？她膝下无儿无女，娘家人也死绝了，原本同族的人还过问几句，后来被那小妾收买了，他们也就当没那个人了。”
顾晴心有戚戚焉，古代的女子，没有儿女没有娘家，真的会被欺负折磨死啊！
张雅玉见她满脸忧色，一时想起宋珠之前含糊说过一句顾晴没有亲人，忙劝道：“这样的事很少，这么多年我只听说过这么一件，姑娘只当听了个闲话，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顾晴勉强笑了笑，“是呢，毕竟小妾扶正是犯律法的。”
没有小妾扶正这一前提，肯定还会有别的，男人会为了前途利益，把妻子弄死另娶，这种事肯定也不少。
唉，无论是什么，都能联想到自己身上。
越了解这个时代，越觉得女子生活的艰难，她对自己的未来根本没有信心啊。
顾晴又继续让她讲其他的事情，张雅玉看她面色，也不敢多讲这些糟心的东西了，只接着轻松有趣的讲了些。
越往南走天气越热，顾晴闲来无事也会跟着张雅玉做些针线，当然大部分时间她是偷懒的，一看到那么多需要缝的地方，她还没动手就先想放弃了。
“雅玉，你坐，我在一旁陪着你。”
实在是提供不了实际的帮助，只能提供下情绪。
顾晴手边放着书，等到船平稳的时候就看两眼，有不太明白的还能问一问张雅玉，虽然十次有五次张雅玉也说不明白。
宋珠在外面玩，她每天乐此不疲的就是撒网捞鱼，然后再和陆光等人生火烤鱼烤虾。
如此，又走了十日，大河换小河，小河换成湖，过了湖又是人工河，走走停停终于到岭南了。
现在己是三月十六了，这边的天气己经很热了。
因着要在岭南待好几日，程远便让赵广先把顾晴几人送到孟家宅子里去，“那是我大舅家的宅院，只有大舅一家在住，你安心住下就行。”
顾晴知道他忙，也不给他另找麻烦，很安静的就答应了下来。之前己经见过孟老太太了，如今再见他大舅母，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赵广在码头上租了辆驴车，带着顾晴她们三人就朝孟宅去了。
许是程远之前己经打过招呼，他们一停车就有人迎上来问：“是顾小娘子吗？”
赵广道：“是。”
顾晴刚下车，就收到了一位老伯的热烈欢迎，“顾小娘子可算来了，我们大奶奶等了好半天了，可算把顾小娘子等来了。”
顾晴摆出最完美的笑容，“行船有顺风有逆风，时间飘忽不定，劳大奶奶操心了。”
守门的老伯笑呵呵的附和道：“是呢，这一趟下来，有时能晚两三天，这次大郎来得不算晚。”
顾晴进了孟宅，就有小厮把人引到了二门处，接下去就由二门处的婆子带着她往里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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