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官道的石板缝隙流淌，将血迹冲成淡红色的细流。五匹马踏着泥泞缓缓前行，马蹄声淹没在雨声中。墨尘的黑剑横放在马鞍上，剑鞘上的纹路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清晰。
"前面有座破庙，"燕临突然开口，声音比雨水还冷，"在进去之前，有些话得说清楚。"
林小碗的银铃在袖中轻轻一颤，她看见慕容嫣的银鞭己经无声无息地绕上了手腕，苏清霜的手指按在剑柄上。而墨尘的背影依然挺拔如松，只是握缰绳的手微微发白。
破庙的屋檐下，篝火噼啪作响。墨尘坐在最远的角落，黑剑横在膝前。火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
"分坛的机关。"燕临突然说道，"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墨尘抬起眼，火光在他眸中跳动。"三年前剿匪时见过类似的布局。"
"是吗？"慕容嫣冷笑，银鞭突然甩出，缠住墨尘的剑鞘，"那这个呢？我在玄冥教总坛见过一模一样的纹路。"
林小碗看见墨尘的手指微微一动，却终究没有去碰剑柄。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江湖兵器，相似不足为奇。"
苏清霜的剑突然出鞘，剑尖抵在墨尘咽喉。"那这个呢？"她扯开墨尘的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蛊纹，"玄冥教主的标记，你也有？"
雨水从屋檐滴落，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墨尘的睫毛在火光中投下阴影，遮住了眼中的神色，林小碗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说话啊！"燕临猛地拍案而起，剑鞘砸在地上发出巨响，"你到底是什么人？"
墨尘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林小碗心头一紧，太像她在宫中密档里看到的前朝皇子画像了。
"你们不是己经认定我是玄冥教主了吗？"墨尘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何必多问？"
林小碗的银铃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她"不小心"打翻了药箱，瓷瓶滚到墨尘脚边。在弯腰去捡的瞬间，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墨尘的手背。
"小心。"她低声说，只有他能听见，"噬心蛊最忌情绪波动。"
墨尘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向林小碗，却只看到她若无其事地整理药箱的侧脸。
"够了！"燕临的剑突然出鞘，剑尖指向墨尘，"今日不说清楚，谁都别想走出这座庙！"
墨尘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承受着无形的重量。林小碗看见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那是蛊虫发作的征兆。
"你要真相？"墨尘突然抓住燕临的剑刃，鲜血顺着银白的剑身流下，"这就是真相。"
血滴在火堆上，发出"嗤"的声响，腾起一股黑烟。那是蛊虫被灼烧的气息。
"母蛊宿主，根本碰不得纯阳铁剑。"墨尘松开手，鲜血染红了他的袖口，"现在，满意了吗？"
林小碗突然站起身。"他若是玄冥教主，怎会被自己的蛊虫反噬？"她的声音在破庙中回荡，"这分明是被人下了双重蛊！"
所有人都愣住了。墨尘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墨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移开，像是看穿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透。
庙外雨势渐急，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发出令人心焦的声响。篝火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在众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燕临的剑尖又向前递了半寸，血珠顺着墨尘的脖颈滑落，在锁骨处积成一个小小的血洼。"你以为这点苦肉计就能糊弄过去？"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那些机关，那些只有教主才知道的密道！"
"燕大哥！"林小碗突然插到两人之间，药箱"不小心"撞在燕临手腕上。一枚银针从她袖口滑出，悄无声息地刺入墨尘的后腰。她感觉到他的肌肉瞬间绷紧，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慕容嫣的银鞭如毒蛇般缠上墨尘的左腕："听说玄冥教主左腕内侧有个火焰纹身，墨公子可敢让我们看看？"
墨尘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他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露出手腕，那里确实有一道伤疤，却不是什么火焰纹身，而是一道陈年的剑痕。
"三年前剿匪时留下的。"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要听听细节吗？"
苏清霜突然从背后一把扯开墨尘的衣领。在众人倒吸冷气的声音中，林小碗看见他后肩胛骨上那个狰狞的烙印，玄冥教的圣火图腾。
"这个也是剿匪伤的？"苏清霜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墨尘的睫毛在火光中投下深深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神色。林小碗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蛊虫噬咬的疼痛。
"我在教中待过。"墨尘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燕临的剑又逼近一分，"你最好从头说起。"
"我在十五岁那年被玄冥教掳走。"墨尘突然说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们在我身上种下蛊虫，逼我学习教中武学。三年前我逃出来时，背上就被烙下了这个。"
半真半假的谎言最难拆穿。林小碗看着众人将信将疑的表情，知道墨尘深谙此道。
"而我体内有蛊虫，"墨尘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狰狞蠕动的青黑色纹路，"只要有人催动蛊虫，我就会生不如死。所以我才加入诛邪盟！"
篝火"噼啪"爆开一颗火星，林小碗终于看清墨尘胸口蛊纹的走向，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噬心蛊，而是前朝皇室秘传的"龙血蛊"。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口袋里的青铜小铃，龙血蛊：从千年龙骨中剖出血卵，浸入蕴含龙气之人的心尖血中温养。卵壳破裂那日，唯有一条通体金纹的蛊虫存活，此即龙血蛊母。将蛊母幼虫种入心口时，用三十六根金针封住周身大穴，每日子时喂以龙血树汁，午时灌入砒霜，并且需保持宿主清醒，如此九九八十一日...
"你竟也被下了蛊？"燕临的剑尖终于垂下几分，"那你为何不早说？"
墨尘低笑一声："说给谁听？说给随时被怀疑的同伴？"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停在林小碗脸上，"还是说给身份成谜的药王谷弟子？"
林小碗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假装整理药箱避开他的视线。
"抱歉！墨兄也是被玄冥教残害之人，你我都身中蛊毒，定要将那邪教铲除干净！"燕临恨恨道，忽又想起"今日幸亏是小碗姑娘，若不是小碗姑娘帮我压制蛊毒，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林小婉看着墨尘，拿出引魂铃道"不客气，燕大哥，是有这引魂铃，我才克制住了你的蛊毒，就不知道墨大哥身上的蛊虫……"
墨尘眸色颤动，他若此刻要求林小婉将引魂铃给自己，只怕有人怀疑，只得顺水推舟道："想来这引魂铃也能压制我体内的蛊毒，就劳烦林姑娘了"
林小婉轻轻摇动铜铃，墨尘心口剧痛面上却不显，还要保持神色冷静道："果然好多了。"
林小万若有所思道："你们若想清除体内蛊虫，还得先找到母蛊！"
"什么，你的意思是燕大哥都要在你身边了"苏清霜愤愤道。
"是呀，苏姐姐"林小婉巧笑，"毕竟这引魂铃，只有我会用呀，你说是吗？墨大哥？"
不待他开口，苏清霜道："林姑娘，请你做事认真点，用这铃铛好好压制燕大哥的蛊虫，算我拜托你了！"
"那是当然，"林小婉微笑着将引魂铃收入囊中。
夜雨滂沱，破庙残破的屋檐漏着水，滴滴答答砸在青石板上。
林小婉蹲在篝火旁，指尖捏着一枚银针，针尖沾着从墨尘腕间取出的血，那血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金色。
"龙血蛊……"她轻声呢喃，杏眸微眯，"果然如此。"
墨尘靠在斑驳的佛像下，黑袍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闭着眼，眉头紧锁，龙血蛊的纹路在他颈侧蔓延，如同活物般蠕动。
林小婉歪着头看他，忽然开口："你们知道前朝景帝吗？"
墨尘眼皮微抬，暗金色的瞳孔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妖异
苏清霜皱眉："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人了？"
"他啊……"林小婉晃了晃脚丫，语气轻快，"可是个暴君呢。"
"景帝在位时，赋税沉重，民不聊生。"她指尖银针一转，刺入自己的指腹，沁出一滴血珠，"为了修建城墙，强征十万民夫，累死的尸骨都能堆成山。"
墨尘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林小婉余光扫过他，继续道："他还听信术士谗言，用童男童女的血炼丹，美其名曰'长生药'。"
"咔嚓"
墨尘手中的枯枝被捏得粉碎。
"那都是谣言！"慕容嫣拿银鞭托着腮："其实我一首觉得，原来的景帝修建城墙也是为了抵御那些蛮族……"
林小婉假装没看见，托着腮叹气："最可笑的是，他临死前还妄想用邪术续命，结果被自己最信任的听雨阁主……"
"残暴不仁的皇帝就该杀。"
墨尘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林小婉眨眨眼："嗯，那你们应该也知道苏霁吧，她是听雨阁主，用一种暗器杀了景帝。"
"你知道的挺多嘛！"慕容嫣饶有兴趣道："可我听说那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东西，叫绕指柔，你知道吗？"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还是慕容姐姐知道的更多"林小婉嫣然一笑。
"早些睡吧，明早回王府复命！"燕临走来将温好的烈酒递给墨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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