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咔哒…咔哒…咔哒……，像是某种巨大的、坚硬的节肢敲击着冰冷的石板，又像是两柄粗糙的骨锤在互相叩击。它不再仅仅是来自身后的黑暗，而是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包裹着我，填满了拱廊里每一寸令人窒息的空气。每一下敲击都精准地落在我的心跳间隙，让我的血液几乎凝固。
冲进小礼拜堂！这是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未知的祭坛，也比首面这黑暗中的索命之音要好！
我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向前扑去，几乎是滚进了那个小礼拜堂。腐朽的尘埃被我的动作激起，在微弱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幽光中飞舞。冰冷的石头祭坛就在几步之外，布满裂缝，边缘残缺，像一张沉默的巨口。我背靠着祭坛冰冷的石基，蜷缩起身体，圣杯被我死死抱在怀里，冰凉的杯壁紧贴着我狂跳不止的心脏。它此刻沉寂着，如同普通的金属。
我死死盯着拱廊的入口，那片被稀疏火把勉强照亮的昏黄光晕。那里是声音的来源，是恐惧的源头。
咔哒…咔哒…咔哒…
声音更近了。清晰得仿佛就在拱廊入口外一步之遥。
我屏住呼吸，连牙齿都在打颤。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粘腻冰冷。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声音停在拱廊口，似乎在审视，在聆听……这片死寂的空间。
然后，它进来了。
不是脚步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影子。
一个巨大、扭曲、完全不似人形的影子，被摇曳的火把光芒投射在拱廊入口对面的石壁上。它像是无数细长、尖锐的肢节胡乱拼凑而成，轮廓边缘不断蠕动、变化，仿佛一团活着的、充满恶意的黑暗。影子中央，似乎有一个不断开合的、由密集锐角组成的核心，每一次开合，都伴随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
咔哒！
本体，终于从拱廊的阴影里，缓缓挪移出来。
我的胃袋猛地抽搐，一股酸液冲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压住。
那不是节肢动物，也不是骸骨。
那是……牙齿*
数不清的牙齿！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从犬齿般尖锐的獠牙，到磨损严重的臼齿，再到碎裂的、带着黑色血痂的断齿……它们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相互摩擦、碰撞、咬合着，黏连、凝聚成一个不断蠕动、重组、高度接近一人高的可怖聚合体！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拉长如蛇，时而蜷缩如球，但核心处始终是一个疯狂开合、试图啮咬一切的“口器”——由最密集、最锋利的牙齿构成，每一次开合都发出那标志性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咔哒声！
它像一团由纯粹的啃噬欲望驱动的活体标本，散发着浓烈的、陈腐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牙科诊所里消毒水混合着腐败骨髓的恶臭。无数牙齿在摩擦中闪烁着森白或暗黄的光泽，细碎的骨屑和不知名的黑色污垢随着它的蠕动簌簌掉落。
它停在小礼拜堂的入口，那不断开合的“口器”似乎正对着我。没有眼睛，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贪婪、充满毁灭欲的“视线”牢牢锁定在我身上。它渴望我的血肉，渴望将我撕碎、研磨、吞噬！
恐惧像冰水灌顶，瞬间冻结了我的西肢百骸。这是什么怪物？！是这座古堡囚禁的诅咒？还是被圣杯的气息吸引来的异界存在？
不！不能死！不能像父亲那样！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猛地低头看向怀中的圣杯。它依旧冰冷，杯中的暗红液体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滚烫和牵引只是幻觉。但它是我唯一的依仗！
用血！用杯中之血！刚才的幻象提示了“凝视”，但代价是消耗了杯中血！现在呢？现在它能做什么？攻击？防御？
那牙齿聚合体动了！它没有快速扑击，而是以一种令人更加窒息的、缓慢而稳定的速度，摩擦着、咔哒着，向我逼近。每一步都带起无数细小牙齿的碰撞声，汇成一片令人牙酸的噪音。它仿佛在享受猎物临死前的恐惧。
退！我背靠着祭坛，退无可退！
祭坛！
情急之下，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冰冷的祭坛石台。粗糙的石面硌着膝盖，但这至少提供了一个稍高一点、不那么被动的位置。我背靠着祭坛后方冰冷的墙壁，面对那步步紧逼的怪物，双手紧紧握着圣杯，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怎么办？！怎么办？！
那怪物己经移动到了祭坛下方。它核心的“口器”开合得更快了，咔哒声密集如骤雨！几条由尖锐犬齿组成的、如同触手般的结构猛地向上探出，狠狠刺向我脚下的祭坛边缘！
咔嚓！坚硬的石头竟被轻易凿出几个深坑！碎石飞溅！
不能再等了！赌一把！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对着圣杯，对着这该死的一切：“帮帮我！无论你是什么！”
没有回应。圣杯冰冷依旧。
但就在那几条牙齿触手再次扬起，准备对我发动致命一击的瞬间，我脑海中灵光一闪——凝视！那个词！
不是我用圣杯凝视别人……而是……让它被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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