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没有暖气,一到冬天,魔法攻击冻得人首发抖。
但相较于冰雪覆盖的北方家乡,记忆中的东北大地,在年底时节,热闹的气氛倒是和吕州等地是一样的。
张大勇带着6岁的女儿走回工地,望着张灯结彩的吕州市,心里也渴望着和家人团圆。
光荣劳模,大梦一场,曾经响应号召下了岗,一家人瞬间失去了经济来源,曾经习惯于把工厂当成家的工人们难以适应。
没了生活、教育、医疗等等方面的各种保障,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张大勇至今还记得领导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们要为祖国母亲考虑,同志们!这是属于我们工人阶级的二次革命!”
对于张大勇这类生在工厂、长在工厂,从父亲手里接班的“工二代”来说,他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只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想起,东北大地曾经的辉煌,和工人们建设社会主义时的响亮口号。
那个冬天格外的冷,冷的让人分不清是生理感受,还是自内心散发出来的寒气。
总之,自己带着父母妻儿回了农村老家,后来,为了生计,又带着妻子和女儿来到南方打工。
再后来,女人跟着工地上的一个包工头跑了,给他留下了年仅3岁的女儿。
三年了.......他不恨妻子,工地上的生活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有时候自私一点的想想,她走了,自己的负担说不定还会轻一些。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女儿,她才6岁,正是该接受义务教育的关键时刻,却跟着自己来到这陌生的城市,一待就是三年。
“爸爸,疼。”
腊月十八,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未完工的“金辉大厦”钢筋骨架。张大勇裹紧那件穿了五年的军绿色棉袄,袖口己经磨得发亮,露出灰白的棉絮。
他蹲在工地临时搭建的工棚门口,嘴里呼出的白气在胡茬上结了一层细霜。
6岁的女儿蹲在身前,冻的发红小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父亲那双裂了口子,黝黑粗犷的大手,稚嫩的童声里满是心疼。
“爸爸不疼,不疼。”
张大勇咧嘴笑着,宽阔的手掌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又在她额头上轻轻贴了下。
“老张,你闺女咋样了?”
有工友迈步走了过来,望着这对父女关切的问了一句。
张大勇庆幸道:“还好还好,昨儿个吃了药,烧己经退了点儿。”
“不烧了就好。”工友点点头,又道:“工钱啥时候发啊,工头说了没?”
张大勇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欠条,上面的红手印己经有些褪色。
“还是那话,开发商没结款,他也没钱。”他说这话时,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
耳边传来孩子的咳嗽声,他的目光又变得担心起来,昨晚小花发烧,张大勇花光了最后二十块钱买了退烧药,现在兜里就剩几个钢镚叮当响。
“这都拖了他妈的三年了!”工友李有才把烟头狠狠摔在地上,愤怒之余,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哽咽起来,“俺想回家,三年没见老娘了,这城里真吃人啊,俺只是想回家.......”
他说着说着,不禁泪流满面,继而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蹲在地上抱着脑袋,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哭的跟个孩子一样。
这时,工棚里陆续走出十几个工人,个个脸色灰暗。
他们都是被拖欠了工钱的工人,从全国各地的农村来到城里,时间长的,己经三年没有拿到过一分工钱。
去讨、去闹,没有用,去上访维权吗?
大部分人不懂那个,倒是有人还记得公安同志。
可人家让他们和老板相互理解,老板有钱是一定不会亏欠他们的,来来去去都是这些话。
挺大一老爷们,除了哭还能有啥法子,多的是哭都哭不出来的。
张大勇听着这刺耳的哭声,他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死死抿着发白开裂的嘴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东北人仗义,三省之地,重工业重地,曾是祖国的摇篮。
一朝梦醒,百万工人大下岗,什么样的赞誉都抵不过现实和生活的苦难。
工人们相信他,他讲义气,曾是工厂劳模,是工人们的老大哥。
可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又哪里还有什么义气可言。
生活磨平了人的棱角,也让人变得软弱可欺,甘于认命。
工友们围在身边,那是一张张绝望的脸。
李有才的哭嚎,比这刺骨的寒风还要来得让人发冷。
上个月邻省刚有工人爬塔吊讨薪,结果摔下来当场没了。
那人叫什么名字?
不重要,都不重要,除了他们这些个工人,谁管他叫什么名字,谁在乎?
据说人从塔吊上掉下去,最后连赔偿都没拿到,只是得到了带点所谓的人道主义援助。
张大勇低头看了眼怀里懂事的女儿,孩子发着烧,父母在远方,自己三年没回家........
他的眼前渐渐模糊了,目光的透过泥泞不堪的工地和那些钢筋铁骨,工地外的城市街道干净整洁,彩灯沿着绿化带一路铺开,内外隔绝的像是两个世界,又好像一场梦。
他之前带女儿上街打针,听说政府要办“千灯会”?
什么是千灯会?
诊所的医生说:以万家灯火为主题,邀请他们这些留守在城里的人一起去过大年。
留守?医生在说这话的时候满眼自豪,他应该是为过年还在城里坚守而感到骄傲吧。
医生、老师、警察、干部.......他们都是英雄啊,舍小家为大家,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那我们呢?
我们工人呢?
万家灯火,万家灯火,这里是家吗?
“我们只是想回家,只是想回家。”
张大勇喃喃自语间,抬起手掌狠狠揉了把脸。
泪水打湿了他的眼睛,浑浊的眼泪滴落在女儿的蝴蝶发夹上。
他想家了,这里不是他的家。
“我的家在东北,在东北,松花江上.......”
此时,吕州市政府会议上。
千灯会开办在即,吕州的气氛也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随着宣传工作快马加鞭的提上日程,祁同伟和李达康难得的达成一致,共同的推动这一进程,完成这一重要的任务。
年关将近,政法委的担子更重了一些。
他们主要负责当地的维稳工作,特别是春运期间的治安案件,可谓是层出不穷。
但身为吕州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的赵光荣,却也有着很大的信心。
“我们这几年的工作成果是肉眼可见的,城市的转型提出以后,当地的治安环境得到了大大改善。”
“目前除了一些己经落实下来的工作,公安联网的项目,也正在逐步的普及,预计在明年推行到全市各个角落。”
会议室里,各部门领导在会上侃侃而谈,屋里的暖气足的让人感到浑身发烫。
一双双白净细嫩握笔杆子的手,百无聊赖的做着各种记录。
李达康在会场分享着当地的房改成果,经济又创了新高,本地又出了几家上市公司,几位知名的企业家登上了全国媒体........
他心中豪情万丈,这都是自己半年来实打实的功劳和成绩。
如何不值得骄傲?
怎会不令人感到自豪?
可偏偏就在此时,却有一则消息,如惊雷般在场上炸响。
“不好了,开发区有工人爬上了塔吊,闹着要讨要工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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