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教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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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教唆

 

秋末的冷雨裹着霜刃,劈在绛紫轩朱漆雕花窗棂上,枯叶撞在琉璃瓦的脆响,像是时光碎裂的呜咽。叶沫儿蜷缩在湘妃竹榻,猩红狐裘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素绢在掌心拧成皱结的霜花,指节泛着青白,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成冰晶。挽星与拂雪垂眸侍立,玄衣如流动的夜色扫过青砖,腰间软剑寒芒未敛,却随着她们绵长的呼吸,漾起细微的涟漪。

鎏金兽首香炉中,沉水香袅袅升腾,烟缕在冷空气中凝成纤细的丝线,却压不住案上药碗蒸腾的苦涩。叶沫儿望着碟中糖霜山楂,酸涩瞬间漫上喉头,腕间银镯与白玉瓷碗相撞,清脆的碎裂声中,瓷片如零落的星子迸溅。廊下鹦鹉惊飞,尾羽扫落檐角残雪,扑棱声惊破死寂。

“姑娘再尝口热汤?”拂雪跪坐榻前,双手捧起缠枝莲纹银盅,声音轻柔得像飘雪,“王爷特意让膳房用雪雁煨了三日,说最补气血。”话未落音,叶沫儿己别过脸干呕,挽星迅速托着青瓷痰盂上前,指腹隔着狐裘轻轻揉着她发颤的脊背,剑茧衣料的沙沙声,混着她压抑的抽气,在寂静中织成细密的网。

自归幽州,叶沫儿的心便坠入冰窟。阿烈的身影日夜萦绕心头,若不是腹中这小小的生命,她早己追随那缕魂魄而去。萧景钰的痴爱,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梦,人生早己被抽走灵魂,只剩空壳在这深宅中浮沉。

暮色如墨,渐渐浸染天际。萧景钰归来,玄色锦袍沾满药庐的苦涩气息。袖中滑出嵌螺钿食盒,掀开,蜜渍红菱角泛着晶莹光泽。“北市寻了半天才得的新鲜物。”他将莹白果肉递到她唇边,指尖带着寒风的凛冽,“若还是不适,明日便把太医院那帮老头子全召来。”

叶沫儿看着烛火明明灭灭,昨夜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迷迷糊糊间,有人握住她冰冷的脚腕,捂在怀中,掌心的温度透过银丝软袜渗入肌肤。窗外月光清冷,映着满地残荷,他眼底的血丝比烛火更灼人。那一刻,仿佛他要将这秋末的霜雪都熬成暖,去化尽她腹中翻涌的寒,可她的心,早己冰封在遥远的过往。

这日清晨,霜风卷着枯叶掠过九曲回廊时,叶沫儿正倚着朱漆廊柱出神。膝头盖着的灰鼠毯滑落一半,她也懒得去拾,任由寒意顺着裙裾攀上来。忽有团雪白撞进视野——雪团儿不知从哪片梅林窜出,蓬松尾巴扫落枝桠残雪,撒了她满头银星。

“怎么溜出来的?”指尖触到雪团儿温热的肚皮,叶沫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雪团儿打着呼噜蹭她掌心,绒毛沾着早梅的香气,倒让死寂的心尖泛起丝涟漪。她将小猫拢进怀中,看它琥珀色的眼睛映着天光,恍惚又见着阿烈在草原上纵马时,风掀起他衣襟的模样。

碎玉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琴音提着绣金线的猫笼立在月洞门,鬓边珍珠步摇随着行礼轻晃:“原是躲在美人这儿,可叫婢子好找。”她望着叶沫儿怀中团成雪球的猫儿,笑意温柔:“王妃常说雪团儿最是认生,难得与美人投缘。若美人喜欢,王妃定舍得割爱。”

叶沫儿指尖僵在小猫绒毛里。雪团儿突然伸出粉舌舔她手腕,惊得她慌忙将猫放进笼子。笼门扣合的轻响里,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劳烦转告王妃,物归原主便好。”

目送琴音走远,叶沫儿望着空荡荡的掌心发怔。廊下风铃突然叮咚作响,惊起栖息在梅枝上的寒鸦,扑棱声里,她转身时带落的灰鼠毯,被风卷着飘向覆满薄霜的青石小径。

傍晚,紫檀屏风将月色筛成碎金,徐蕙兰戴着鎏金护甲的手轻轻覆上叶沫儿隆起的小腹。海棠春睡图广袖扫过案上袅袅冒气的安胎药碗,指尖却在触到温热时微微发颤。“妹妹这一胎可是王爷的心头宝。”她眼角的珍珠泪痣随着笑意轻颤,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等孩子生下来,可要教他像王爷一般,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眼见着徐蕙兰对着叶沫儿嘘寒问暖的热乎劲儿,萧景钰脸色柔和了一些。他握着叶沫儿发凉的手,指腹不自觉着她腕间银镯。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根毒针,狠狠扎进徐蕙兰眼底。她垂眸掩住眸中翻涌的妒意,锦缎袖中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三年来,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温柔的神色——那是看她时,永远也不会有的眼神。

“姐姐费心了。”叶沫儿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淡笑。萧景钰将裘毯又往叶沫儿身上掖了掖,徐蕙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内心对叶沫儿的恨意更深。

退出房门时,徐蕙兰望着廊下摇曳的灯笼,指甲深深掐进袖中。寒风卷起她鬓角碎发,恍惚间竟辨不清,那刺骨的寒意究竟来自霜雪,还是心底翻涌的妒火。

初雪簌簌,廊下红梅弯成寒玉钩,徐蕙兰斜倚湘妃榻,鎏金护甲叩着白玉茶盏,清脆声响惊散袅袅沉水香。暖阁垂落的鲛绡帐在穿堂风里轻颤,将她笼在朦胧雾影中,恰似一幅晕染未干的工笔画。

婉美人膝头的翡翠镯子泛着幽光,徐蕙兰忽然抬手遮额,指尖划过自己腕间羊脂玉镯:“这雪光晃得人眼晕,倒让我想起前日王爷说的趣事——西市新来的玉匠擅做赝品,水头足得能以假乱真。”她垂眸饮尽盏中冷茶,杯沿凝着的水珠顺着釉面蜿蜒,“妹妹这镯子的翠色,倒比我初见时更透亮了。”

话音未落,柔贵人怀中的琵琶突然发出铮然裂响。徐蕙兰望着崩断的琴弦在宣纸上投下扭曲的影,漫不经心地取过狼毫,笔尖蘸饱浓墨,却悬在半空迟迟未落:“如今世道不同了,有人偏爱勾栏里的靡靡之音,说什么宫商角徵羽太刻板,反不如市井俚语来得鲜活。”

胭脂香混着墨味在暖阁里发酵,婉美人绞着帕子的指尖微微发白,柔贵人反复着断弦的指节泛起红痕。徐蕙兰忽然轻笑出声,广袖扫过案头,墨迹在生宣上洇开半朵残梅。

三日后,丽美人踹开绛紫轩雕花木门的刹那,门板轰然炸裂,铜环迸出的火星惊飞檐下寒鸦。她鬓发散乱如荆棘,茜色襦裙浸透酒渍,鎏金护甲在猩红眼眶的映衬下泛着妖异的光,活脱脱一头困兽破笼而出。

“装什么娇弱!”声浪震得廊下冰棱成串坠落,鎏金护甲裹挟着腥风擦过叶沫儿耳畔,锋利的边缘削断青丝,血珠混着碎发坠在雪地上,宛如红梅刹那绽放。丽美人猩红的指甲死死掐住她颈间,镶嵌的松石深深碾进皮肉,温热的血顺着护甲纹路蜿蜒而下,在狐裘上洇出妖冶的花。

“肚子里揣着野种还敢摆架子?”浓烈的酒气喷在苍白的脸上,发间金步摇疯狂晃动,扫落屏风上的积雪,“当真以为有王爷护着,就能鸠占鹊巢?”

叶沫儿垂眸望着对方剧烈起伏的胸口,指腹缓缓抚过隆起的小腹。忽然,她仰头发出尖锐的冷笑,声音像淬了毒的冰棱刺破寒夜:“姐姐这股酒气......”喉间因压迫而沙哑的嗓音裹着讥讽,话音未落,她猛地扯下丽美人腰间的银香囊,“这香囊的味道真是特别......”

丽美人瞳孔骤缩,扬起的巴掌挟着破空声劈下。千钧一发之际,雕花门外传来裂帛般的怒吼!玄衣猎猎如夜枭振翅,萧景钰撞开残门的瞬间,狐裘大氅扬起雪雾。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软剑出鞘时寒光凛冽,首取丽美人咽喉,剑风所过之处,地上积雪纷纷扬扬卷起。

“谁准你动她?!”野兽般的咆哮震得廊下灯笼剧烈摇晃,剑尖距离丽美人喉间仅半寸,寒芒映出她骤然惨白的脸,而叶沫儿倚在榻边,指尖把玩着银香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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