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光与暗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11章 光与暗

 

清秋的江都飘着桂雨,沈记绸缎庄的湘妃竹帘半卷着,将满院金辉筛成点点碎银。沈梦雨倚在雕花柜台后,捧着账簿的指尖被晒得粉白,发髻上的桂花蜜蜡簪子随着翻动书页的动作轻轻摇晃,散出清甜馥郁的香气。

“小姐,您又在偷学账本了?”丫鬟碧云端着温好的桂花酿走进来,望着案头摊开的《商贾要略》首笑,“老爷前日才说,要给您寻个最厉害的账房先生专门授课呢!”

沈梦雨脸颊微红,将账本往袖中藏了藏:“我不过是闲时翻翻......日后若能帮衬王爷一二......”话音未落,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清脆的铜铃声由远及近。她心头一跳,慌忙起身整理发间的步摇,隔着半开的竹帘望去。

枣红马停在绸缎庄前,银鞍照白马的萧景琰翻身下马,玄色锦袍上的金线绣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解下腰间缀着翡翠的马鞭,指尖捻起落在袍角的桂花,目光含笑望向店内:“沈小姐这是在躲着本王?”

沈梦雨慌得后退半步,撞得身后的算盘噼里啪啦作响。碧云抿着嘴偷笑,悄声退到了屏风后。萧景琰负手走进店中,忽然停在她身侧,指尖轻挑起她鬓边垂落的一缕青丝,将沾着桂花的发梢放在鼻间轻嗅:“比桂花还香。”

沈梦雨的耳尖瞬间烧红,想要后退却被他用马鞭拦住去路。萧景琰俯身拾起她掉落的珍珠耳坠,温热的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这般容易害羞,日后跟着本王见世面可如何是好?”他忽然将耳坠塞进她掌心,又轻轻握住她的手,“不过本王倒觉得,这样的沈小姐,比这满柜的绸缎更让人爱不释手。”

沈梦雨只觉心跳快得要冲出胸口,挣扎着要抽回手,却被他顺势拉得向前踉跄一步。萧景琰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己经捏起她发间的蜜蜡簪子:“簪子歪了。”他垂眸为她重新别好,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脸颊,“这样才衬得起沈小姐的模样。”

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是掌柜带着新到的货回来了。萧景琰低声说道:“明日巳时,本王在城西画舫备了糖炒栗子和桂花酿,可别再拿账本当借口推辞。”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正是沈梦雨前日落在他书房的,“沈小姐的东西,本王可都替你收着。”

沈梦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这才发现柜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玉簪。羊脂玉雕琢的秋菊栩栩如生,簪头还缀着颗圆润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将玉簪捧在手心,忽然发现簪杆上刻着细小的“琰”字,脸颊瞬间又烧得通红。

半月后的江都城外演武场,萧景琰骑着高头大马立在点将台上。在各方势力的支持下,江都王的势力如日中天。沈长风的钱财源源不断注入,用于购置军械、扩充军备;林氏的甲士编入军队,成为骨干力量;叶氏的铸剑坊日夜不停,打造出的精铁兵器寒光凛冽。短短数月,江都军己扩充至十万之众,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萧景琰抬手轻抚腰间沈梦雨绣的金丝箭囊,锦缎上的凤凰栩栩如生,尾羽处还缀着她最爱的珍珠。

沈梦雨望着台上意气风发的萧景琰,脸颊发烫,指尖不自觉着腰间挂着的翡翠玉佩——那是萧景琰昨日偷偷塞进她手中的,上面同样刻着细小的“雨”字。

京都,太极宫椒房殿内沉香袅袅。鎏金兽炉中青烟盘旋上升,在蟠龙藻井投下诡谲的阴影。刘太后攥着密报的指尖微微发白,案上鎏金烛台将“罪臣之女韩锦书承恩封婕妤”的朱批映得猩红如血,恍若当年先帝批阅奏章时滴落的朱砂。窗外传来环佩叮咚,景帝携着新宠踏碎满地斜阳,韩锦书鬓边的珍珠步摇与当年自己那支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些红宝点缀的贵气。

“这般不知廉耻的狐媚子!”刘太后将奏折重重掷在鲛绡软垫上,丹蔻在明黄绸缎上划出狰狞痕迹,仿佛要将心中的妒火一并剜出。殿外传来景帝漫不经心的轻笑,鎏金护甲碰撞的声响由远及近。当他倚在雕花门框上把玩着护甲时,那双与魏良如出一辙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母后当年与魏相的风流韵事,可比这精彩百倍。”

这句话如同一柄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破了刘太后精心维系几十年的尊严。她望着铜镜中自己眼角的细纹,恍惚间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牡丹盛放的春日——

刘府后园的朱漆廊下,十五岁的刘梅珍倚着雕花阑干。水红襦裙裹着少女初成的身姿,金线绣着的并蒂莲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鬓边嵌珠银步摇随着她转动的丹凤眼轻颤,腕间羊脂玉镯不时与廊柱相撞,发出清越声响。当贴身丫鬟绿萼说起丞相魏良要来府中做客,她涂着蔻丹的指尖无意识着廊柱,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这抹笑意在铜镜里反复练习过百遍,恰能露出最动人的梨涡。

日头西斜时,玄色锦袍的魏良穿过垂花门。刘梅珍躲在湘妃竹屏风后,透过细密的竹篾缝隙望去。只见那丞相身姿如松,腰间玉带悬着的螭纹玉佩随着步伐轻晃,眉眼间沉着经年累月的威压,却在与她目光相撞的刹那,眼底泛起涟漪。她故意将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轻坠落,露出腕间羊脂玉镯,嫣然一笑时两颗虎牙若隐若现,还适时地咬了咬下唇,将少女的羞涩与大胆糅合得恰到好处。

当夜魏良在丞相府辗转反侧,案头摊开的《盐铁论》被翻得发皱,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少女含情的眸子总在眼前晃荡,水红襦裙的衣角仿佛还缠绕在指尖。次日他便以商议漕运为由再度登门,看着刘梅珍在假山花丛间嬉笑,忽而被藤蔓勾住裙裾,娇嗔着向他伸出皓腕。当指尖相触的瞬间,几十载君臣礼法轰然崩塌,唯有怀中少女身上的玉兰香愈发清晰。

一个月后的清晨,白马寺的钟声还未响起。刘梅珍带着绿萼行至半途,忽有黑衣卫拦住去路。被掳至山中别院时,她佯装惊慌的眼底却藏着算计。刘梅珍年轻的容颜比魏良的女儿更娇艳,这种禁忌的让权臣彻底沉沦。魏良将她抵在雕花木门上,粗重的呼吸喷在耳畔:“自从见了你,魂都被勾走了。”她嘤咛一声软倒在对方怀中,腕间玉镯磕在门板上,清脆声响混着春色消散在梁间。窗外细雨淅沥,打湿了院中那株新栽的海棠。

有孕的消息来得恰到好处。恰逢先帝选秀,魏良动用三省六部人脉,将刘梅珍移入京都贵女名录。入宫那日,她踩着金线绣鞋跨过宫门,望着九重宫阙轻笑——这里将是她新的战场。椒房殿的炭火一年比一年烧得旺,每当先帝宿在她宫中,窗外总有人影闪过。魏良送来的密信藏在进贡的荔枝匣底,她则将前朝动向绣在帕子西角。当萧景宇落地啼哭时,先帝抱着孩子感慨万千,却不知龙椅下藏着另一个父亲的野心。

垂帘听政那日,刘太后望着阶下战栗的群臣,忽然想起初次见魏良时他眼里的惊艳。如今朝堂上半数官员出自魏党,父亲的太师府日夜车马喧阗。每当魏良以商议国事为由踏入后宫,她便褪去凤袍,任那人将自己抱上鎏金蟠龙榻。窗外月色如水,照见满地凌乱的鸾带。

“母后?”景帝的声音将刘太后拽回现实。韩锦书怯生生躲在皇帝身后,发间茉莉香混着龙涎香飘来,让她想起初入宫时为讨好皇帝调制的合香。刘太后突然笑出声,眼角细纹里藏着经年风霜:“去告诉韩婕妤,想要在这宫里活下去,光会勾男人可不够。”她缓缓起身,凤袍扫过满地奏折,露出袖口处暗绣的并蒂莲——那是魏良最爱的纹样。

暮色渐浓,椒房殿的宫灯次第亮起。刘太后望着铜镜里自己染霜的鬓角,恍惚又见那年牡丹下巧笑嫣然的少女。鎏金烛火摇曳,映得椒房殿的匾额忽明忽暗,“椒房”二字宛如血色,诉说着无数后宫女子的痴妄与挣扎。当年魏良伏诛时溅在她裙裾上的鲜血,此刻仿佛又在绸缎上晕染开来,与案头韩锦书的册封诏书相映成趣。

景帝寝宫内,鎏金兽炉吞吐着幽蓝火焰,将帐幔上的游龙纹映得似要破云而出。韩锦书斜倚在龙榻软垫上,素手漫不经心地拢着鬓边珍珠,望着案前拧眉踱步的景帝,眼尾的丹蔻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陛下可是为江都之事愁坏了心神?”她赤足踏过冰凉的青砖,软绸寝衣如水波般流淌在地,雪白的肌肤在朦胧烛影里若隐若现。指尖划过景帝紧绷的后颈,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臣妾倒是有个法子,就怕陛下嫌它阴损。”

景帝猛然转身,凤目如鹰隼般锁定她的脸庞:“但说无妨!”

韩锦书踮起脚尖,温热的呼吸拂过帝王耳畔,将精心谋划的毒计娓娓道来。话音未落,景帝己抚掌大笑,眼中阴霾化作嗜血的光芒。

景帝一把将美人揽入怀中,龙袍上的金线硌得她生疼。韩锦书却顺势在他胸前,指尖绕着腰间螭纹玉佩轻轻打转:“陛下圣明烛照,只是此事还需机密行事......”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眼波流转间似藏着万千柔情,“若能让臣妾做些微末之事,也不枉陛下平日宠爱。”

窗外骤起狂风,枯叶裹挟着沙尘拍打着雕花窗棂。景帝抱紧怀中娇躯,望着阴云翻涌的天际,嘴角勾起的弧度比檐角的飞檐更锋利。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ggiaeh-3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
书香门第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