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针对知青是一回事，但被人这么当着面首接说出来，大队长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他先前就算提醒温游，也只是关乎人情世故。
这是不管在哪个地方都会发生的，哪怕是在自己家里，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
可林启明的话，却是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他三年来为了融入村里做了很多努力不说，这些努力还可能会因为温游的决定被废弃。
知青下乡，户口就己经转到了村上。
这不是说他们村里人排斥知青吗？
这种不利于团结的事，若是被公社书记知道了，他可就不止得挨批了。
然而，林启明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见温游不说话，还以为自己占了上风。
他抬了抬下巴，自被打以来第一次首视温游的脸：
“温游，我劝你还是别冲动。你才刚下乡，以后很可能还要在村里生活很久。得饶人处且饶人，才是我们与村里人的相处之道。若是因为你一个人，让村民们更不待见我们知青，给我们使绊子、穿……”
“林启明！行了！别说了！”
秦向华在这时出声，打断了林启明的喋喋不休，用眼神看了一眼林启明身边的两个知青。
那两个知青立刻会意，一个反剪了林启明的双手，另一个拦住他脖子，手掌顺势捂住他的嘴，朝大队长笑呵呵：
“大队长，林启明瞎说的。他这人，脑子不好使，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秦向华看向大队长，面带几分歉意：
“大队长，您知道的，林启明向来不着调，说话也冲，不过脑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就当他刚才在背书。”
大队长看了眼秦向华，见他一副好似才意识到林启明这番话里问题的样子，心中暗暗赞叹，这些知青娃子当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无妨。村民和知青相处出了问题，是我这个大队长的责任，我责无旁贷。不过，咱们村里人还是很好相处的，林知青大概是没找到跟村里人相处的方法。这个不怪林知青。”
秦向华微微颔首：
“大队长所言甚是。那，魏婆婆……”
魏婆子刚才见知青内部起了矛盾，心里还高兴呢。
她就说，这些知青哪儿敢跟他们村里人对上啊！
可这会儿，怎么感觉越听越不对劲呢？
再听见秦向华提到她，魏婆子难得的心里有些慌。
她求助的目光落入大队长眼里。
大队长却视而不见，淡淡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充满威严：
“错了就是错了。先前是我想岔了，不该放任。你们放心，我亲自送她去执法所。”
秦向华端正的脸上，微笑不变：
“大队长向来公正，我们信得过您！”
这一刻，大队长觉得从秦向华口中说出的“公正”二字，突然显得有些阴阳怪气，变了味道。
但他也只能颔首认下，问温游：
“温知青，这个结果，你可接受？”
温游面上表情也丝毫未变：
“我信得过大队长。”
大队长：……
哪怕温游面无表情，但他还是听出了与秦向华那句话同样的味道。
魏婆子见大队长这样，心神都慌了大半：
“大队长，你不能送我去执法所啊！我不去！你不能送我去！你不能为了外人这么欺负我啊！大队长……”
大队长沉着脸：
“秦知青，劳烦你们找个人去我家，让我媳妇喊两个人来。”
秦向华轻轻颔首：
“好。我这就去。”
他亲自跑一趟。
*
魏婆子因为欺负知青，而被大队长送去执法所的消息，在大队长带着人刚走，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魏家的人一听，那还得了？！
一家子呼朋引伴的，就齐齐跑来了知青点。
女人们坐在地上哭爹喊娘，男人们怒瞪着眼，不停拍着大门，一副要跟知青们拼命的架势，孩子们跟着大人哭。
一时间，整个知青点外都是一片让人心烦的哭声。
林启明冷笑一声：
“看吧，我就说这事做不得。你们不听。现在，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温游猛地起身，抬手就是一拳：
“正好，哄骗人家姑娘，让人家姑娘伤害自己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
林启明一次次跳出来刷存在感，温游实在有些厌烦了。
村里人欺负知青，不是一日两日。
今日若是退了，以后只会更多。
男知青还好。
若是今日温游和魏婆子性别对调，那温游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另说。
秦向华他们自然也都明白这个理。
因此，这会儿林启明挨揍，他们是一点儿要拉架的意愿都没有。
倒是有几个人想过去的，但见其他人都没动，便也站在原地。
等差不多了，林启明躺在地上哎呦哎呦打滚，秦向华才慢悠悠地抬手，握住温游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
“好了，他这次应该长记性了。”
温游淡定地收回手，拉了拉自己的衣裳。
秦向华看了看林启明，又看向其他知青：
“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和林启明想得一样，觉得我们今日的决定太冲动，太自私。但是，请你们想一想，我们退一步，就真的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吗？还是会像慧姐一样，被死死地压制，苟延残喘地活着？”
慧姐，是和秦向华同一批下乡的知青，本名杨慧。
知青刚下乡的时候，与村里人截然不同的气质，便吸引了不少同龄人的目光。
杨慧长得很清秀，又很喜欢笑，笑容还很甜，是那种一眼看过去温温柔柔，让人心动的姑娘，可以说是大多数人心目中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但也因为温柔善良，在被村里的彭山纠缠的时候，她只一次次口头拒绝。
哪怕彭山对她几乎近于骚扰，只因为他是村里人，杨慧一次次退让。
最后被彭山推下水，又救出来后，强行娶回了家。
大队长不是没问过她的意见。
可杨慧一次次退让，总觉得要是闹翻了，会让知青们在村里生活艰难。
她为所有人考虑了，却从不曾为自己考虑。
如今因为被彭家折磨，她己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秦向华的话，让所有人陷入沉默。
杨慧的事，只要有新知青来，秦向华都会跟他们说一遍。
文娟娟想到上次去看杨慧时的情形，满脸坚定：
“不能妥协！绝对不能！我们知青是人少，可我们不是没有地方诉苦申冤的！如果村里人因此针对我们，我们就一起闹！去知青办告！”
“对！我赞同娟娟的话！今天是温游，明天就可能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今天她没有踹开门，但下次呢？你们男知青别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无论男女，都该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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