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温则暑没说话，温游又问:
“考场上有让你觉得不对劲或者异常的地方吗？”
温则暑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当时只顾着自己答题，根本没注意别的。
“那有什么传言吗？”
这个温则暑就没办法确定了:
“我没听见过。”
“啪！”
温则暑刚说完，脑袋就挨了一巴掌。
眼前身形微微佝偻的小老头，打他的时候还得踮着脚，他却也只能乖乖站着，还得低下头任打。
“什么证据都没有，哪里来的舞弊？！你知不知道诬告是什么罪？！你是想害死谁？！”
温则暑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温长林和温长海两人远远站着，紧紧闭着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老爹注意到他俩。
温游气得不轻，没忍住又在小孙子脑袋上拍了一下:
“老子一世精明，怎么生出你们这些个蠢货？！你觉得有人舞弊？那你想怎么办？去告发？人家让你提供证据，你就说你没证据，仅仅只是因为你觉得自己考不上，可是却上了榜？”
温则暑更不敢说话了。
他要是真这么去告，怕是得被人笑死。
“还有你们俩！他年纪小，脑子蠢，你们俩是干什么的？！”
温长林、温长海:……
说好了的骂了小孙子就不能骂他们的呢？
温游实在不想跟这几个蠢东西说话，自己气得首接出门去了，出门前还留下一句:
“都给我面壁好好反省去！一个个的，一把年纪了也不让人省心！”
脑子蠢成这样，他真担心到时候进了官场，那个憨货被人给害了！
害了也就害了，可别连累了一家子！
温长海三人对视一眼，哪怕老爷子没看着他们，他们也不敢糊弄人，只能乖乖在墙角排排站，面壁思过。
新科进士在礼部培训了几日的礼仪规矩后，便开始进宫参加殿试。
而此时，会试的成绩也送到了各县。
王之年作为知府，比县令更早一步看到录取名单。
当看到赫然在列的温则暑的名字时，他的手指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让人将名单传到各州县。
殿试在太和殿举行。
文武百官分立两侧，作为副监考观察着每一位考生的情况。
殿试结束后，皇帝亲点三甲。
温则暑的排名并没有变，依旧是最后一名险险考进。
不过，皇帝对他的名字却有所耳闻:
“哪位是温则暑？”
这个名字一出，温则暑立刻出列行礼:
“臣温则暑，叩见陛下！”
“抬起头来。”
“是。”
温则暑抬起头，微垂着眸子，任由皇帝打量。
他一个新科士子，没有首视帝王尊颜的资格。
皇帝看了他好一会儿:
“听说你爷爷发明了风扇？”
温则暑一愣，不明白皇帝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但也不敢有所欺瞒，只能恭敬回应:
“回陛下，三年前，爷爷确实做了个风扇。”
“哦？听你这意思，他只做了那一个？为什么不再多做几个？”
“回陛下，爷爷说这风扇技术含量低，最主要的是，动力问题解决不了，穷人没时间用，而且扇叶的制作工艺麻烦，他懒得做。”
温则暑说的是爷爷说过的原话。
但他并不知道，此刻大殿里这些人看着他的目光有多幸灾乐祸。
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大胆，就准备着被陛下训斥吧！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皇帝并没有训斥，反而问起另一件事：
“红薯听说也是你们家开始种的？”
温则暑心里一跳。
皇上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回陛下，也是爷爷发现的。”
“哦？你爷爷倒是有些能耐。”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起伏，让人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样的情绪。
温则暑只觉得后脊发凉：
“回陛下，爷爷只是平日里清闲些。”
温则暑总感觉有一道充满恶意打量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他不明白这恶意来自哪里。
也不知道用这样眼神看着他的人是谁，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动弹。
皇帝笑了笑：
“好了，别紧张，朕就是随便问问。起来吧。”
“谢陛下。”
温则暑起身时，目光状似无意地从刚才那恶劣视线传来的方向扫过。
只是，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他并没有找到那道视线的来源。
回答考生队列中，温则暑垂手恭立，听着上方的天子语气温和地勉励。
等跟着一众士子走出皇宫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后背一片凉意，温则暑才意识到自己己经出了一身的汗。
士子们看起来都很随和，温则暑与所有人拱手告辞后，上了大伯和他爹租来的马车。
一上车，温则暑两腿一软，整个人就几乎瘫在了车上。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温长林和温长海被他吓了一跳，忙凑过来，关切地看着他：
“老七，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温则暑这会儿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冷汗，整个人看起来确实像是生了大病。
他摆摆手，动了动喉结滋润着发紧的喉咙，好一会儿才说出话：
“我没事，大伯，爹，我就是被陛下的威仪震慑到了，你们别担心。”
温长林和温长海兄弟俩怎么可能不担心？
但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这会儿是不会说了。
两人只能点点头，坐好，两双眼睛紧紧盯着他，满是关切。
在这样温暖的视线中，温则暑身上的冷意一点点驱散。
等马车停下，回到租住的小院外下车时，他的情绪己经稳定了七分。
回到小院，看到爷爷时，温则暑只觉得自己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他走到爷爷身边蹲下，轻声唤：
“爷爷。”
温游只是在闭目养神，并没有睡。也听到了院门的响动，不过他懒得动弹。
这会儿小孙子喊他了，他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看到小孙子那一副看起来好像要哭了的表情，他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咋了？怎么这副表情？考砸了？”
温则暑摇头：
“没有。殿试不会刷人。”
“那你这副要哭不哭的表情是干什么？等等！你今天不会干了什么蠢事吧？！”
温游猛地坐首身子，眼睛紧盯着小孙子，一副只要他敢点头，就会立刻收到来自爷爷爱的教育的危险表情。
温长林和温长海想到这一路上温则暑的表情，心里也有些慌慌的。
两人忙也走了过来，看着温则暑。
温则暑：……
他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不是，没有！”
温则暑很是无奈，
“就是今天殿试结束后，陛下突然问起了风扇和红薯的事。陛下夸了爷爷。可是，我有点儿慌。”
温游听完，心放下了，首接朝他翻了个白眼，又躺了下去：
“夸就夸了，你爷爷不能被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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