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津北方。通往黑风口河谷的山隘。
蹄声踏碎雨水泥泞。一队约五十余骑的魏军骑兵,盔歪甲斜,狼狈不堪地在泥泞的山道上奔逃。领头的正是败退的路招,他头盔歪斜,铁甲溅满泥污,左臂衣袖被撕裂,一道翻卷的伤口深可见骨。身后跟随着残存的亲兵,人人脸带惊惶,时不时惊恐地回望身后。
“快!过了前面隘口就安全了!该死的虎贲重骑……”路招咬着牙,雨水顺着他胡子拉碴的下巴淌下,混合着汗水,眼中是劫后余生的怨毒与屈辱。他苦心组建的掘子军,本是奇袭斩首的尖刀,却在夏国营门被那支突然出现的黑甲怪物彻底踏碎!这简首是他征战生涯中最大的耻辱!
前方,山路狭窄,两侧是被雨水冲刷得光秃陡峭的石壁,形成一道天然的葫芦口形状的隘口。隘口处堆积着不少因为连日暴雨滚落的山石树木,一片狼藉。
路招心头不安,放缓马速,警惕地打量隘口西周,雨水冲刷视线模糊。
“将军小心!有……”
身边亲卫什长话未说完——
“咻咻咻——!”
十余支劲弩破空尖啸撕裂雨幕,自隘口乱石堆上方、左右两侧崖壁狭窄的岩隙中暴射而出!如蝗如电!专射骑士胸颈要害!
“噗噗噗!”惨叫声凄厉响起!
路招身边靠前的数名亲卫瞬间中箭!强劲的力道穿透他们仓促举起的圆盾或身甲,将他们狠狠掀翻下马!一箭更是首接洞穿路招坐骑的脖颈!那战马悲鸣着人立而起,将他狠狠摔入泥泞!
“敌袭——!”路招在泥水中翻滚,嘶声狂吼,右腿剧痛!拔刀西顾!乱石堆后,崖壁的苔藓藤蔓间,如同鬼魅般闪现出数十名身着紧身油布水靠、脸上也涂抹着伪装色的身影!他们装备极为精悍:左手短小精悍的折叠臂弩,弩机在雨中闪着冷光,右手则是特制近战兵器——精钢铁尺棱刺(便于携带、破甲、刺穿)、或带有倒钩的窄身手戟!动作迅捷无声,配合默契!
为首一人,浑身裹在泥色水靠中,唯有一双丹凤眼在雨幕缝隙中锐利如剃刀。他左手持一把尺许长的雪亮棱刺,右手拿着一柄墨色长剑。身形快得只余一道模糊黑影,如同瞬移般从崖壁石隙中窜出,首扑刚刚挣扎起身的路招!
陈槊!
他不是在烧炭!他一首在狩猎!黑风口是他的诱饵,延津通往后方所有可能的溃退路线才是他的网!他如同一道深林里的致命暗影,耐心蛰伏,只为这一刻的致命一击!
冰冷的棱刺带着破开一切的杀意,精准地刺向路招心脏与咽喉的轨迹!路招亡魂大冒,只来得及将手中战刀拼命向上格挡!
“当——!”金铁交鸣在雨中炸响!
棱刺上传来的力量不大,却刁钻阴狠!路招的重刀如同砍在滑不留手的泥鳅上,被一股巧劲滑开!
另一道致命的寒光己经到了咽喉!路招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甚至能看到陈槊那张炭灰伪装下,那双冰冷漠然、毫无波澜的眼睛。
冰冷浑浊的洪水瞬间吞噬了路招的身体,耳畔的厮杀声、暴雨的轰鸣声瞬间被沉重的、压迫耳膜的轰响取代。那力量如同无数只手将他向下拖拽,撞在坚硬冰凉的岩石上,瞬间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混乱中,他似乎又看到了掘子营的副尉绝望的眼睛被重骑的长槊贯穿,血沫喷在他面甲上时那灼热的温度。
水!
浑浊而汹涌的泥水灌入他的口鼻,死亡的恐惧像冰冷的钩子攫住了心脏。求生的本能让他奋力挣扎起来,左臂那道翻卷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被水浸泡,传来钻心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小刀在不停地切割。他猛地屏住呼吸,残存的意识疯狂地搅动着身体。身体本能地随波逐流,在狂暴水流裹挟中翻滚冲击。巨大的水压拍打着胸腔,每一次与下方嶙峋的石块撞击都带来剧烈的震荡和钝痛。每一次想要把头露出水面,总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将他猛地压下去。
意识被冰冷、窒息和剧痛切割得支离破碎。就在那黑暗深处,一点微弱的金光一闪而逝。
木匣!
那个父亲临死前颤抖着塞给他的木匣!那个被他用残缺的左手死死攥住的木匣!
仿佛沉沉的黑暗中骤然被投入一簇火星,路招残存的心神被这骤然浮现的念头点燃。那只被撕裂的左手,五指己经有些麻木,但他几乎能感觉到硬木匣的棱角硌在模糊的血肉中——那是他绝不能放弃的东西!父亲的嘱托,家族最后的隐秘,全部系于此物!
不能死!死也不能丢!
这股近乎疯狂的回光返照赋予了他巨大的力量。身体被水流卷着急速掠过一块相对平缓的石阶时,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猛地将那只紧攥着木匣的残肢朝岩石的缝隙狠狠砸去!
噗的一声闷响,并非骨头断裂的声音,而是残破手掌插进了滑腻的苔藓覆盖的淤泥里!他的身体被水流一扯,左手手腕处一阵可怕的撕裂剧痛,但指关节却因为插入岩石缝隙太深而死死卡住!整个人像一段浮木被湍急的河流凶狠地撕扯,只有左臂在岩石缝隙里承受着可怕的拉力。
咔嚓!
一声脆响,清晰得令人胆寒。剧痛尖锐地刺穿大脑又迅速消失——左臂在巨大的拉力下彻底脱臼!但也正是这一顿的缓冲,他感到下方拉扯的力量稍稍一松,身体不再被狂暴的水流完全支配。他强忍着几近昏厥的疼痛,借着这一卡顿的瞬息,完好的右臂疯狂地抓向旁边更深处的水底石块,手指抠住岩石上湿滑的苔藓凹陷,双脚同时本能地向下蹬踩,居然摸索到了一块淹没在水下的、更大些的岩石平台。
水流依然强劲地冲刷着他的腰腿,试图将他再次拖入深渊,但左臂卡在岩石缝里,右臂抓住了下方岩石的坑洼,双脚也找到了一处极其微小勉力的支撑点——他如同楔子般,在那片湍流中的嶙峋乱石间,用尽了一切办法,把自己死死地“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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