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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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突破口

 

铅灰色的天空如同被墨汁浸透的厚棉絮,死死压在这片浸满鲜血与泥泞的土地上。延津的初春被这场持续不断的暴雨彻底浇熄,只剩下冰冷的肃杀与令人窒息的绝望。

正面壁垒之下,尸骸如山。

魏军督帅曹真面色铁青,雨水顺着他铁盔边缘淌下,浑浊的水流中夹杂着不知是雨水还是士兵的血。眼前这段曾经被夏军依为天堑的壁垒,在暴雨浸泡和连日疯狂冲击下,早己斑驳陆离。外层夯土大片剥落,露出里面仓促埋入的原木支撑,此刻也被鲜血染成诡异的黑红色。多处栅栏破损坍塌,夏军士卒用尸体、碎木和能找到的一切杂物死死堵塞着缺口,每一次魏军如蚁附般的攀爬,都会激起一片短兵相接的残酷绞杀和更为炽烈的箭雨对射。

箭矢破空声、刀斧入骨的沉闷劈砍、濒死者的哀嚎、战鼓的闷响、军官嘶哑的吼叫、战靴在泥浆里跋涉发出的“噗嗤”声……所有声响混合着永无止歇的暴雨声浪,形成一首令人癫狂的地狱交响。

曹真的手指死死攥住腰间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亲眼看着麾下最骁勇的“陷阵营”都尉,就在半炷香前,带着三百敢死锐卒,顶着数架床弩持续攒射的巨大伤亡,硬是攀上了右侧一段被冲破的矮墙缺口!那夏军校尉身中数刀,犹自以身体死死顶住缺口前的塞门刀车,带着半队人马与他拼杀至力竭同归于尽!

每一寸前进,都是人骨铺路。

“报——!中路刘督尉部伤亡逾七成!请求支援!”斥候满身泥泞血水,几乎是爬到他面前。

“没有支援!”曹真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告诉他,要么死在墙上,要么带人滚下去被老子砍了!中路一步不许退!弓弩队!集中射左侧甲段!把他们墙头的‘神臂弩’给我压下去!”

他目光阴冷地扫过前方血肉磨盘。他麾下的铁甲步卒如同海浪冲击礁石,悍不畏死。死伤的数字早己麻木。只要能磨光庞德壁垒的血肉,让后续的生力军最终踏过这道尸墙!

“将军!主营门方向!”另一名亲兵声音透着惊惶,“虎贲重骑冲散了路招将军的掘子军!正向我壁垒右翼袭来!”

曹真猛地扭头。透过雨幕,壁垒后方泥泞的开阔地上,一支凶悍的黑色重骑洪流正势不可挡地碾碎一切零星抵抗,卷起滔天的血泥浪涛,狠狠撞向他右翼尚在待命的两个整装步营!

正是李封率领的虎贲重骑!

“前军都督吕……”斥候下意识开口报主将名号。

“住口!是陈槊那匹夫麾下的爪牙!”曹真眼中戾气爆射,怒吼声盖过战场喧嚣,“区区千骑就敢冲我万军之阵?!中军备用的床弩呢?推上来!给我射!射马腿!射人!拒马长枪顶上去!让虎豹骑预备队从侧翼压上去!绞了他们!”

一具具临时赶制的粗糙拒马被奋力推到右翼外围,长枪如林架起。数架沉重的床弩在泥泞中被数十名壮汉推拽着艰难转向,操作手赤膊上阵,在雨水飞溅中奋力绞紧筋弦,沉重的寒铁破甲锥对准了奔袭而来的铁流。

“呜——呜呜——!”虎豹骑特有的牛角号在右翼响起。千余魏军最核心的精锐重骑开始列阵加速,如同楔子般凶狠地插入战场,目标锁定那支胆大包天的黑色铁流侧背!曹真要一口吞掉这支不知死活的夏军精骑!

黄河后滩。淤泥与血水交织的炼狱。

粘稠的泥浆没过小腿肚,每一步跋涉都如同与无形的巨兽角力。这里早己分不清是河滩还是战场。倾倒燃烧的船骸、折断的兵刃、被泥水泡得发白的尸体,层层叠叠,构成一幅触目惊心的地狱图卷。

魏将杜袭的甲胄沾满淤泥,肩头箭伤在雨水浸泡下剧痛钻心。他拄着一杆卷刃的长刀,站在一艘搁浅倾覆的艨艟残骸上,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那片高地——蒋钦水寨的最后核心。他的五千河内精锐,如同扑火的飞蛾,在泥滩上冲锋陷阵,却被夏军的水寨栅栏、居高临下的劲弩与如林的矛戈死死挡在外面!每一次付出巨大代价撞开的缺口,都会在须臾间被悍不畏死的夏军用尸体重新堵上!泥水被血染成暗褐色,每一步都踩着同伴的遗骸。

“废物!都是废物!”杜袭状若疯虎,一脚将退下来的一个受伤校尉踹翻在泥水里,“老子让你们冲!凿!沉船也要扑上去!扑不上去,老子砍了你们喂鱼!”

“将军!水寨西北角!有兄弟冒死凿穿了栅栏根基!有一队人冲进去了!”一名满脸血污冲回来的亲兵嘶声大吼。

“什么?!”杜袭眼中陡然迸发出凶戾的光芒,“哪个口子?带了多少人?蒋钦老贼在哪?”

“是赵都尉带的本家亲兵!趁乱撕开了口子!大概几十个,从沉船堆那边硬挤进去的!刚杀进去不久,里面就大乱!蒋钦的帅旗好像也朝那边压过去了!”亲兵语速飞快,眼中闪烁着绝望中的最后一丝狂喜。

“天助我也!”杜袭猛地拔刀指向那处混战之地,声嘶力竭,“亲兵队!集结!给我冲那个口子!跟老子杀进去!把蒋钦的脑袋摘下来!”他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甚至忘记了肩头的伤痛,第一个跳下船骸,挥舞着战刀,在深可及膝的泥浆血水里拼命往前跋涉。身后被绝望压榨到极限的最后几百名精锐,也如同濒死的困兽,发出压抑的嘶吼,紧紧跟随。

然而,就在杜袭带队冲向那处仅有一线生机的混乱豁口时——

“轰隆——!”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仿佛大地自身在痛苦呻吟!声音并非来自厮杀激烈的豁口,而是来自他们身后的黄河主河道!

浑浊巨浪如同被无形的天神巨手搅动,猛地掀起一道数丈高的浑浊水墙!一艘被上游洪水冲下的巨大浮木,狠狠撞在了连接着水寨核心高地的栈桥基座上!早己被暴雨浸泡松软的巨型原木基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咔嚓嚓”碎裂断裂!承载着水寨核心箭楼和部分防御木墙的一整段栈桥平台,失去支撑,在惊雷与暴雨中,如同一头被斩断爪牙的巨兽,发出惊天动地的悲鸣,带着上面数十名正在搏杀的夏魏士卒,连同木石梁柱一起轰然倾塌、滑落!狠狠砸入下方翻涌的泥沼浊流中!瞬间激起巨大的水浪和更恐怖的泥流塌陷!

水寨核心区瞬间崩坏一大块!豁口被意外撕开了数倍!

水寨上正在指挥的蒋钦脸色骤变!豁口意外扩大数倍,后方支撑平台坍塌!连他立足的指挥高台都剧烈摇晃起来!更致命的是,杜袭那几百亡命徒,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己经狰狞地扑向那处更大的、毫无遮拦的缺口!他身边守卫被这突然塌陷分散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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