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乌木龙头杖沉闷叩地，蒋其雷应声收声，下颌绷出凌厉弧度。
他盯着青砖缝里蜿蜒的茶渍，指节捏得青白——许逸城方才摔盏时溅出的铁观音，此刻正映着那人三分讥诮的面容。
水晶吊灯投下冷光，将蒋正雄的影子拉得老长。
老人枯瘦的手掌覆在鎏金龙首上，黄杨木包浆映出经年累月的掌纹。
“许家小子。”他忽然掀动眼皮，浑浊眼底精光乍现，“二十年前你祖父在梧桐巷请我吃茶，茶盏可没摔出这般响动。”
许逸城单手插兜斜倚雕花门框，银灰西装泛着冷金属光泽：“蒋老，时代早变了。”
他眼尾掠过蒋其雷涨红的脸，“如今可不是摔个茶盏就要三跪九叩的年月。”
“你！”蒋其雷额角青筋暴起，却被父亲杖尖点地的脆响截住话头。
老宅穿堂风掠过紫檀木博古架，卷起股沉水香混着硝烟的气味。
“恒生指数跌穿两万点时，许氏却在做空股指期货。合理吗？”蒋正雄向前半步，龙头杖在青砖上拖出刺耳锐响，“三天前计经略私人飞机降落在苏黎世，瑞士信贷的罗森伯格，好像是你大学同窗吧？“
许逸城终于首起身，领针蓝宝石在吊灯下淬出寒芒：“呦，蒋老果真宝刀未老！”
他忽然低笑出声，笑声惊起檐下栖鸽，“查我？不如先查查你们家祖宅的地契到底在哪吧？”
老宅陷入死寂。
蒋其雷后颈陡然沁出冷汗，他看见父亲苍老的手背青筋暴起，龙头杖雕纹深深陷进掌心——上月他在星洲输了六块地皮，不得己拿祖宅抵押，可这事貌似没人知道啊。
穿堂风骤急，卷着庭院里零落的玉兰花瓣扑进厅堂。
蒋正雄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线沙哑如裂帛：“许先生，若与许家无关，我自会给你个交待。”
许逸城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抬脚碾碎地砖上蜷缩的玉兰瓣：“我等着。”
他跨过门槛时忽然回眸，阳光将他的影子劈成两半，“对了，蒋老该换批暗桩了——上个月往我书房塞窃听器的，演技实在拙劣。”
宴会厅里的杯盏交错打破了寂静，蒋正雄望着年轻人消失在月洞门外的背影，龙头杖“咚”地杵进青砖缝隙。
檐角铜铃叮当乱响，他望着中堂“厚德载物”的匾额，忽然想起三十年前父亲临终时的话：蒋家这艘船，最怕的不是惊涛骇浪，而是从龙骨里渗进来的水。
此时，宴会厅内的宾客们仍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原本热闹喜庆的寿宴，此刻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许逸城耳机里突然传来刺耳蜂鸣。
尹风的声音罕见地发紧：“老大，沐姑娘的热源成像消失了……”
杂音吞没了后半句。
许逸城瞳孔骤缩。
他撞开偏厅雕花屏风的瞬间，檀香混着石灰粉尘扑面而来。
“轰——”一声巨响，砖石崩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坍塌所扬起的滚滚扬尘瞬间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将一切都笼罩在混沌之中。
“子晴！”许逸城心急如焚，顾不上周围纷飞的碎石和弥漫的粉尘，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可就在他刚踏入那片区域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将他沿原路甩了出来。
“老大，你没事吧？热成像恢复了，一共八个热源，沐姑娘没事。可是……”尹风还没说完，就被瞄准镜里的景象惊呆了。
一个身影正弓着脊背跪在废墟中央，暗红唐装被钢筋划开十七八道口子，后颈暴凸的脊椎骨硬生生扛着三块断裂的混凝土板。
他双臂死死撑在沐子晴身体两侧，用整个身体死死护住沐子晴。
坍塌后的残垣断壁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宛如被巨兽啃噬后的残骸，承重墙的钢筋也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许逸城艰难地站起身来，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身影，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
这是什么情况？陈玄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他这副模样，分明是在保护沐子晴……
许逸城向前走了几步，突然，陈玄风抬头冲着许逸城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许逸城只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怒火中烧。
这算什么意思？怎么有种恶狗护食的感觉？
但他还是强忍着怒火，慢慢靠近，最终在距离两人五步之遥停住，紧紧地盯着陈玄风。
此时，房屋坍塌声己经将众宾客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蒋家父子先一步赶了过来。
蒋正雄看着那七口被埋在废墟中的柏木棺材，脸色极度阴沉。
他的龙头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大声下令道：“把宾客请去东暖阁！就说燃气管道泄露，引发爆炸——”
蒋家保镖及家丁纷纷将宾客引向他处。
一名家丁小心翼翼地走到许逸城面前，轻声说道：“许总，还请移步东暖阁……”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逸城一拳狠狠地放倒在了地上。
“蒋老爷子，我未婚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拉着你们蒋家一起陪葬！”许逸城扯下领带，扔在地上，正眼都懒得看蒋正雄等人。
“你……”蒋其雷还待上前和他理论，却被蒋正雄伸手拦下，“小雷，退下！”
“爸，这许逸城欺人太甚！”蒋其雷仍不甘心。
蒋正雄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打开手机自拍模式，递给蒋其雷。
手机屏幕上，眉心那一点猩红格外刺眼，分明就是大口径狙击枪的红外线定位。
蒋其雷瞬间收声，看向许逸城的背影，表情极度复杂。
“二弟，还不赶紧让玄风回来？”
“哥，有些不对劲，这控尸符好像不灵了！”
蒋其雷皱了皱眉，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这不可能！快联系方先生……”
蒋其风慌忙掏出手机拨打电话，但那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让人抓狂。
“爹，方先生这个时候去哪了？这密室不是他……”蒋其风看向蒋正雄，神情慌张，双腿像筛子一样地抖着。
蒋正雄淡淡地瞥了眼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这还不明显吗？方先生要不己经逃了，要不就……
许逸城突然疾冲，意大利皮鞋碾过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尹风，掩护我！”
他可不管这陈玄风到底抽什么风，就算他是好意，但那个保护沐子晴的人不应该是他许逸城吗？
啥时候轮到一个僵尸在这整铁汉柔情的，怎么着，人鬼情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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