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哥,昨日那丫头临走前盯着堂屋的摆设和八卦镜看,倒像认出了什么……”西院茶烟氤氲,萧婉陪着许伯通正在院里晒着太阳。
青瓷杯盏里,碧螺春的倒影碎成粼粼波光。
许伯通仰在藤编躺椅上,指间把玩着枚青铜罗盘。
春日穿过银杏新叶在他衣襟绣满光斑,却照不透眸中凝了二十年的寒霜。
“天机阁那群老东西都瞧不出端倪,黄毛丫头能懂什么?”许伯通一脸不屑。
萧婉指尖隔着丝绸寝衣陷进丈夫肩胛,恍惚触到二十年前那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可今晨洒扫的刘妈说……”她声音轻得像飘落的茶沫,“原本是在东厢房住下的,可小城昨晚带她宿在玉衡顶楼的观云阁。”
许伯通望着檐角镇邪的铜铃,忽而嗤笑:“现下年轻人不都爱玩金屋藏娇?待新鲜劲过了……”
他屈指弹落栖在袖口的银杏嫩芽,“还不是要换新笼子。”
茶案上的铜炉突然爆出火星。
萧婉望着袅袅青烟里浮动的虚影,恍惚见着一七岁少年在银杏树下练剑的模样。
碎瓷声惊破幻象时,她才发觉茶盏己摔在青石板上。
“若是麟儿还在……”泪珠滚入茶渍,洇开墨色涟漪,“也该带着心仪姑娘来讨要聘礼了……”
许伯通指节捏得泛白。
檐下铜铃无风自动,惊得满树新绿簌簌作响。
他望着叶片间隙漏下的光斑,仿佛又见那日祭坛血雾中,千年狐妖的利爪穿透独子胸膛。
“当年若不是那竖子擅闯封印之地……”喉间涌起腥甜,生生咽下后半句诅咒。
萧婉的呜咽混着铜铃清响,恍若招魂的咒语。
许伯通闭目时,仍能看见师父临终前将玄鸟玉珏按进他掌心的模样。
冰裂纹在玉珏表面蜿蜒,恰似当年被狐尾扫断的灵脉。
“母亲要我收这孽障作义子时……”他突然低笑,惊飞檐下栖雀,“正合我意,因果轮回,他是最适合做麟儿肉身的人。”
萧婉听闻此言,哭声更是止不住了。
她用手捂住嘴,试图压抑自己的哭声,可那悲痛的呜咽声还是从指缝间传出,“都怪他,都怪他啊,我们那么乖巧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日光漫过西墙时,萧婉忽觉腕间一凉。
垂眸见丈夫正攥着她的手放在胸口,自从那年受伤不能人道后,丈夫就常年手脚冰凉。
“加上上月寻得的替身,己经十一个了,”许伯通指尖抚过玉珏上流转的血纹,“万事俱备,只等时机成熟就可以……”
茶案上的铜炉骤然爆亮,映出萧婉煞白的脸:“可那血祭之法终究是禁术!若招来的不是麟儿,而是……”
余音被丈夫含血的吻封住。
银杏叶影在他们纠缠的衣袂间摇晃,恍若二十年前飘落的纸钱。
“那就把整个许宅炼成锁魂阵。”许伯通抚过妻子颤抖的脊背,“让整个家族……”
他咬破舌尖在妻子唇间画下血符,“都给麟儿陪葬。”
许伯通咽下喉间腥甜,在萧婉耳边呢喃如咒:“让你守了二十年的活寡是为夫的错,让儿子错过着盛世年华是为父的错,待月蚀之夜,你且看为夫如何叫这人间……”
他指尖划过那枚玄鸟玉珏,血色纹路骤然亮起,“换一番天地。”
他,许伯通,玄真门下第一弟子,当年最有可能问鼎玄门第一的男人。
在世人眼中,他是个颓废丧志的世家子弟。
在玄门中人眼中,他是个功力尽失的废柴弟子。
可这个局,他布了二十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
许逸城来到顶楼观云阁,这原本是他用作休息的房间。
现在临时改造成沐子晴的住所,他则在办公室对面的休息室里将就一下,反正他也习惯了。
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许逸城顺手推门,竟然没锁。
檀香气息裹着晨风扑面而来,空荡荡的卧房里,几缕阳光正沿着青花瓷瓶的釉面流淌。
他转身摸出手机——屏幕地图上,代表沐子晴的蓝点正停在玉清酒店西边的街心公园。
她怎么又去那了?
当他踏入公园时,惊觉此地与半月前判若云泥。
那时总感觉此地有股莫名的寒意,还以为是季节的缘故。
如今梧桐新抽的嫩芽却在暖阳里舒展,甚至能听见积雪消融的滴答声。
假山石缝间残留的黑色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墨绿。
沐子晴此刻正驻足在假山数步之外,藕荷色裙摆被春风掀起涟漪。
她指尖正悬在一簇重生的忍冬藤上方,叶片间流转的淡金微光突然颤动起来——就像那天铃声响起时,她骨血深处涌起的共鸣。
招魂铃分明是玄门招魂驱鬼的法器,可为何对她也有影响?
难道是因为她的半妖体质?
“果然在这里。”许逸城的声音惊飞了枝头新燕。
他注意到少女瞬间绷首的脊背,玄色衣袖上银线绣的花纹在日光下忽明忽暗。
沐子晴没有回头,听着脚步声,她就知道是谁来了。
“女鬼的事情一天没有搞清楚,你就多一分危险。”沐子晴倏然转身。
“阮飞鱼确实有个冯姓的男友。”许逸城倚在亭柱边,烟丝明灭间,他低沉的嗓音裹着青雾散开,“当年他们门不当户不对,她母亲把她许给村上的富二代,当天晚上,她和冯夕照私奔……”
“可连村口都没逃出,冯夕照虽是打黑拳出身……”烟灰簌簌落进石缝,“但终究双拳难敌西手啊,至今下落不明。”
“红鸾心动,薄命鸳鸯。”沐子晴搭在石栏上的指尖骤然蜷缩,“她的面相是刻进命数里的桃花劫。”
许逸城瞳孔微缩,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着亭柱上的涂鸦划痕,“有人用冯夕照要挟她害我?”
“应该是,那些混混在早几年就应出狱了吧,有他们的照片资料吗?我可以推演出来……”
“不必了,我知道是谁!”沐子晴话音未落便被许逸城截断,“呵呵,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又是南宫家?”
“不,那些混混里……”许逸城的冷笑从齿缝渗出,“有个姓蒋的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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