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目光仿若穿透岁月一般，先是缓缓地看向沐子晴，那眼神里流淌的感激之意，清晰可辨。
而后，她的目光又徐徐落在了许逸城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慈爱与欣慰。
许逸城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也缓缓垂下枪口。
这真的是他小奶奶，虽然有些模糊，但那眼神，绝不会错。
他小的时候，小奶奶就是他童年为数不多的温暖来源。
每次见面，她都会像变魔术一般，偷偷塞给他一些自家做的美味小零食，还会拉着他坐在老旧的摇椅上，给他讲许多古老又有趣的故事。
所以，即便后来他们搬到乡下老宅，许逸城也会经常偷偷地去看他们。
就这一分神，许世杰突然暴起，抽过七杀手中的匕首抵住自己咽喉：“妈，带我走吧！”
“世杰！”曹氏的虚影剧烈波动，“你父亲临终前说过什么？他要你好好活着！“
许世杰的眼泪砸在刀刃上：“儿子混账！为夺许家气运竟让母亲替我背了十年阴债！”
曹氏阴灵缓缓飘动，似想靠近却又有所顾忌。
她张了张嘴，发出一阵微弱却又清晰的声音，“小杰，别哭了，还像以前那样，总是长不大！妈妈不怪你，是妈妈的错，妈妈走的早……”
许世杰听到母亲的声音，哭声戛然而止，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眼巴巴地望着母亲的阴灵。
蓦然间，泪水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妈妈，别扔下我，带我一起走吧，我好想你。”
曹氏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而是轻叹了一口气。
“小杰，妈妈原来是怎么教你的，遇事坚强点，擦干眼泪，别哭了，这还有外人在呢。”
许世杰闻言，像是个听话的孩子，抬手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把脸。
可血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模糊了他的整个脸庞，显得狼狈至极。
老妇人见状，心疼不己，下意识地想要帮他擦去那些污浊。
可她是灵体，她的手臂只能划过许世杰的脸庞。
在沐子晴灵气的加持下，许世杰能真切地感觉到老妇人的动作，仿若母亲还活着，正温柔地抚摸着他。
他颤抖地站了起来，身体因激动而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
这一刻，他满心渴望能拥抱母亲，就像小时候每次受了委屈扑进母亲怀里那样。
他张开双臂，向前一步，可是却扑了个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阴灵在眼前飘动，那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无力感，让他心如刀绞。
沐子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也泛起了泪花。
“小杰，妈妈当年和你爸爸的事，是妈妈的错，和你爸爸没关系，和美芳也没关系。所以你别再去找你芳姨的麻烦了。”美芳就是沈老太太的闺名。
“而且后来住进许家，虽然你芳姨也不同意，但她也没有过分为难于我。”
“至于你父亲的股份，是我要求退的，和你芳姨没关系。她一首劝我留点股份，留点钱财防身。”
“可是，小杰，你知道的，你父亲走了以后，我的心也死了。我当时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所以我要求搬到了乡下的老宅，一是为了保护你，远离许家的纷争；另一个也是我的私心，因为那是我和你爸爸爱情开始的地方，那里的一花一草，都有你父亲的影子。”
“是我自私了，我想着，即便最后不能相伴到老，但在那充满回忆的地方度过余生，也算是一种慰藉。”曹氏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释然与淡淡的怅惘，仿佛又回到了往昔的美好时光。
“后来你长大了，你很优秀，能独当一面了，妈也就放心地去找你爸去了。”
说到这儿，曹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在阴灵的面容上显得有些虚幻，“可是，妈走以后，你就变了。刚开始，我还没太在意，只当你是一时的情绪低落。可渐渐地，我发现你竟陷入了仇恨的漩涡，越陷越深。妈不放心，才拼命从地府逃了回来。”
“妈好几次和你托梦，想把你拉回来。可你，哎……你陷得太深了！每一次在梦中看到你执迷不悟的模样，妈的心就像被千万根针扎着。妈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点点沉沦下去，妈恨呀，是妈太自私了，要是我当初能多陪陪你，多教导你，或许就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许世杰早己泣不成声，他“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双手在空中无助地挥舞，似是想要抓住母亲那虚幻的手：“妈，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您的话，不该被仇恨蒙蔽双眼。我以为我是在为您报仇，我以为……”
曹氏见状，飘到许世杰身旁，尽管她无法真正触碰儿子，却还是做出轻抚的动作：“小杰，仇恨就像流沙，攥得越紧，失去得越快。许家是你父亲的产业，别听信一些居心叵测的外人，妈时间不多了，不能再陪你了！”
许世杰用力地点点头，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妈，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做人，不再让您操心。可是妈，你能不能别走……”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连爬带滚地来到了沐子晴的面前，全然不顾地上的尘土与碎石，看向沐子晴时眼中迸出癫狂的希冀，“大师既能渡魂，可否将我寿数转给母亲？二十年？三十年？全拿去！”
话语间，己是泣不成声。
“胡闹！”许逸城反手扣住男人手腕，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常年格斗训练造就的爆发力在此刻显露无疑，他将许世杰整个提起掼在铁椅上，低沉声线裹挟着雷霆之怒：“你以为这是在赌场押筹码？好好送小奶奶最后一程！！”
“许先生，生死本就是轮回，老夫人原本在十年前就应该进入轮回的。”
沐子晴面露不忍，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透着无奈与惋惜，“可是，这十年来，她自愿留在阳间，成为孤魂野鬼。而阳间的人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所以，估计也就这两天吧，即便她留下，也会被天道净化。”
许逸城的喉结滚动着，想起三年前在家族墓地带回的那株枯萎雏菊——那是小奶奶生前最爱的花。
他终于明白，为何每年清明墓碑前都会出现新鲜的雏菊，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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