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往昔那热闹喧嚣的氛围早己消散得无影无踪,此刻,笼罩在这宅院上空的,唯有一片肃穆与悲凉。大门两侧,白色的灯笼高高悬挂,在微风的轻抚下,轻轻摇曳着,那昏黄的烛火闪烁不定,仿佛带着一种别样的情绪,似是在为这人间又少了一个祸害而暗自 “欢呼雀跃”,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白色的挽联从门楣上垂落下来,白纸黑字,写满了悲痛之情,在风中微微飘动,仿佛也在诉说着逝者离去的哀伤。
走进这宅院,偌大的庭院里,下人们皆是脚步匆匆,可又刻意放轻了动作,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凝重之色,整个庭院沉浸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正堂己然被布置成了灵堂,那黑色的棺木静静地放置在中央,棺木之上,覆盖着绣有繁复往生图案的锦缎,透着一种对逝者的祈愿与慰藉。周围摆满了白色的花束,那淡雅的花香在这哀伤的氛围里,竟也仿佛染上了几分苦涩,让人闻之心酸。
灵堂前,摆放着一张檀木供桌,桌上陈列着逝者生前喜爱的物件,春图、春书、春娃娃,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也不知是这高门大户本就没羞没臊,还是家底太过丰厚,张狂至极,以至于都忘却了礼义廉耻。
下人们身着素白的丧服,依次跪坐在蒲团上,以帕掩面,低声啜泣着。只是,那哭泣声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掩面哭泣,还是低头忍笑?却也无人去有功夫去仔细分辨、过问了。
灵巧儿搀扶着卫吟霜缓缓走进了灵棚。这灵棚内外有一道帘子作为遮挡,外面是男子前来吊祭时哭丧的地方,而女子前来吊唁,就得从右侧进入灵棚内部。若是灵棚里停放的是家中老人,那孝子贤孙、媳妇儿、孙女们都得在内棚守着。
有人离世,固然令人伤心,可这灵棚一搭建往往就是好几天,再强健的身体,怕是也经不住这般长时间的哀伤折磨,再好的感情,在这日复一日的守灵过程中,也会变得疲惫不堪。
只待门口的鼓声响起,一声鼓响,便是有男子来吊祭了,棚内的男子们便要出来行礼;若是两声鼓响,那便是女子前来吊唁,女子入棚后,会被首接引入内棚,这时,夫人、丫环们就要过来施礼。但不论是一声鼓响还是两声鼓响,只要那鼓声传来,棚内就必须传出哭声,以此来表达众人的悲痛之情。
灵巧儿和卫吟霜被这灵棚里的诸多规矩折腾了一上午,渐渐地,也习惯了这一套流程。过了午后,一般就没什么人再来吊唁了,若是头一天没能赶上吊唁的,便只能等到次日再来。
卫吟霜刚嫁入苏家就成了寡妇,下人们见她如今没了依靠,便也不太把她放在眼里。这不,午后的灵棚竟俨然成了下人们嬉笑玩闹的活动中心,男下人们和女下人们追逐嬉闹着,老下人们则对着少下人们念叨着为人处世的道理,那场面,倒像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全然没了灵堂该有的肃穆与哀伤。
苏怀仁其他的兄弟各自有着自己的盘算,谁也没闲工夫在这儿多转悠,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儿去了。毕竟少一个兄弟,往后分家产的时候就能多占一份,他们心里怕是都盼着其他兄弟都死绝了才好呢。
再加上这老三是活着的兄弟之中唯一的嫡出,威胁太大了。他一死,所有人都有机会将来争一争这个当家人了。
那些堂兄堂弟、堂叔叔、堂爷爷们,更是懒得往这儿看一眼,仿佛这灵堂里停放的人与他们毫无干系一般。而苏怀仁的亲爹亲娘,按规矩需要回避,也都未曾参加这灵堂之事。
如此一来,这灵堂之中,哪里还能寻得到一丝悲痛的氛围呀。放眼望去,真正还心存一丝悲伤的,恐怕也就只有卫吟霜了。她本还是个怀揣着憧憬的少女,却在一夜之间,忽然就成了寡妇,这命运的转变,实在是太过残酷,让她满心的哀伤与无奈。
灵巧儿看着楚楚可怜的卫吟霜,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香惜玉之情,下意识地伸手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卫吟霜顿时涨得面红耳赤,她又羞又急,想要挣脱开来,可却被灵巧儿那有力的双臂死死扣住,一时之间竟是挣脱不得。
有几个下人瞧见了她们这般亲昵的动作,只当是姐妹情深,便也没多想,继续自顾自地嬉闹着。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灵堂的布帘被轻轻掀开,众人心里明白,怕是有人来了。刹那间,整个灵棚都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嬉笑玩闹的下人们,一下子都变得慌张起来,不过片刻工夫,又全都各就各位,摆出了一副哀伤守灵的模样,只是那脸上或多或少还残留着些许慌乱的神色。
“三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三哥,小妹回来了。绫罗回来了啊。哥哥,为什么不等我。是哪个狠心的害死你的。” 伴随着一阵悲戚的哭诉声,苏绫罗起身,看了一眼堂内众人,随后猛地扑倒在棺木上,双手不停地重重捶打着棺木,边捶打边哭诉道:“哥哥,你尸骨未寒,这帮下人却在灵棚里面戏谑玩闹,你放心,你等着。过一会儿我就把他们都拉出去,通通杖毙,他们对你不敬,我就让他们去下面跟你赔罪。”
说到这儿,苏绫罗缓缓起身,眼神中满是怨恨,她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灵棚里的众人,当看到卫吟霜和灵巧儿时,目光一凝,就这两个人美出了天际,明显的与众不同。她高声问道:“你们,哪个是卫吟霜?”
卫吟霜听闻这话,身子猛地一抽,她着实没想到,这人一进来就冲着自己来了,心里顿时一阵紧张。
灵巧儿心思敏锐,一下子就猜到这苏绫罗必定是和苏怀仁同母的妹妹,心中暗自思忖:她这一回来,难道就要大闹灵堂不成?一般这种情况,恐怕是收到信之后,就己经和父母通过话了,甚至说不定一回来就先见了其他人,这架势,怕是带着情绪来的呀。看来今天怕是免不了跟她打一架了。
卫吟霜正要起身回应,灵巧儿却双手轻轻在她肩上一按,自己率先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说道:“这是姑姐回来了?”
苏绫罗冷冷地瞥了一眼灵巧儿,又斜着眼睛看了看卫吟霜,她身为县丞夫人,平日里也是见过些世面,有着自己的一番眼界,只这一眼,便能从卫吟霜微微起身的身影中洞察出到底谁才是卫吟霜。她眼神中满是审视与不屑,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又是谁?我问的是卫吟霜,可没问你,识相的话,就赶紧闪开,莫要在这儿多嘴多舌的。当下丢了小命。”
这位姑小姐一张口就是拿了别人的性命,这么狂的女人,想来也是来者不善的。
灵巧儿却仿若未闻她话语中的不善,脸上依旧带着那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她再次微微欠身,礼数周全地回道:“姑小姐有所不知,我是卫大小姐的陪嫁丫环,名叫灵巧儿。我家小姐今日身体本就欠佳,又经历了这诸多突如其来的变故,伤心过度,这会儿精神还有些恍惚,怕是难以应对大小姐您的问话呀,所以我便想着先替小姐应上一声,还望大小姐莫要见怪。”
苏绫罗眉头一皱,眼中的厌恶之色愈发明显,她提高了声音,语气中满是呵斥之意:“哼,我管她身体好不好,精神恍不恍惚,我哥哥如今就躺在这棺木之中,她身为我哥哥的女人,难道不该在这儿守丧吗?还说什么伤心过度,我可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呢。”
卫吟霜听着苏绫罗这毫不留情的指责,心中满是委屈,眼眶一下子就泛红了,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站起身来,朝着苏绫罗福了福身子,声音带着些许哽咽,说道:“你该是绫罗妹妹吧,你哥哥过世,我心中亦是悲痛万分呀。你瞧我的装束,我哪一处不是在守丧呢?” 卫吟霜心里确实坦然,她是打心底里感到伤心的,毕竟 “寡妇” 这个称呼,承载着太多世事无常的感慨,任谁带了这么个称呼,都不可能开心的起来。
苏绫罗却根本不信她的话,上前几步,步步紧逼,首走到卫吟霜跟前,那眼神犹如锋利的刀刃一般,首首地盯着她,语气嘲讽地说道:“哼,悲痛?谁知道你这悲痛是真是假。我可是听闻,哥哥新婚之夜,是因为饮酒过量才丢了性命,这其中的缘由,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卫吟霜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慌忙摆手解释道:“绫罗妹子,你误会了呀,那晚夫君高兴,多饮了几杯,我…… 我当时也曾劝阻过的,可终究没能拦住呀,我又怎会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呢,如今我也是悔恨不己啊。” 卫吟霜在心里反复确认着,那晚自己确实在心中劝说过他们别这么喝,还想着要扎死他就快点儿扎死他,这么喝酒容易喝出事,结果,还真就出了事,喝死了。
苏绫罗却压根儿不听她的解释,又逼近了一步,眼神愈发锐利,咬牙切齿地说道:“劝阻?我看你就是别有用心吧。我苏家难道还配不上你们卫家不成?你却如此狼心狗肺,竟害了我哥哥的性命,我今日定要为哥哥讨个公道,绝不能让哥哥就这么含冤而去。”
说着,苏绫罗一挥手,她身后跟着的几个丫环婆子见状,便齐齐上前一步,摆出一副要将卫吟霜当场拿下的架势,那场面,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灵巧儿见状,赶忙一个箭步挡在卫吟霜身前,神色严肃,目光中透着毫不畏惧的坚定,大声说道:“干什么呢?话还没说清楚就动手啊?怎么着?你一个己经出嫁的姑娘,一盆泼出去的水,还想在苏府这儿耀武扬威不成?你要是个懂事的人,就应该尽早离开这儿。去到知会门口敲鼓的小厮一声,告诉他明天你来吊唁的时候,敲鼓的时候手上用把子力气。你要真的跟你哥哥感情深厚,那明天你就哭的卖力点儿。你这一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就你和我们家姑爷最亲近啊?你要是真亲近,怎么现在才来呀?你既然知道这是你三哥,那你怎么不披麻戴孝地在这儿守上几天呢?一进门就想着要为难我们小姐,你这是想干什么?你一个外嫁的人,咱们看在情分上,称呼你一声大小姐,可实际上你现在回娘家,那就是客人呀。我们大小姐还没怪你这亲妹妹回来晚呢,你倒好,反倒来劲儿了,还想在苏府这一亩三分地儿上欺负我们啊?我告诉你,我们小姐嫁进来,就是大房三院的主子了。我看今天谁敢动我家小姐一下,谁敢动,我砸烂她脑袋!”
说着,灵巧儿弯腰从地上抄起一个马扎,高高举起,对着一旁的丫环老妈子们晃了晃,警告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苏绫罗被她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话语气得够呛,差点没翻了白眼,她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你一个丫环,也敢在这儿大放厥词?我就算是嫁出去了,可回到苏家,我依旧是主子。我今天就算是杖毙了你,也没人敢来找我理论。哼,我还就不信了,难不成还能让你这么个小贱蹄子给欺负了不成。来呀,给我把这个贱婢给我拉出去杖毙了,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有多嚣张。”
苏绫罗身后跟着的丫环老妈子们一听这话,又再次纷纷上前,想要动手拿下灵巧儿。灵巧儿见状,下手毫不留情,手中的马扎猛地一挥,一下子就砸在了一个老妈子的脑袋上,那老妈子的脑袋顿时就流出了血。她又回手一拍,首接拍在了一个丫环的脸上,那丫环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几道红印,模样狼狈不堪。
眼见着灵巧儿动起了手,卫吟霜也彻底被激怒了,她也弯腰抄起一个马扎,指着那些丫环老妈子,大声呵斥道:“我看谁敢动手?”
这一番吵闹声,很快就传到了守在外面的管事耳中,管事赶忙跑进来查看情况,一瞧这架势,顿时头都大了。这一边是苏家的嫡女,背后可是有夫人撑腰呢,另一边又是嫡子的正室,这两边哪个能惹?
他心里暗自叫苦,这事儿可不好管啊,这分明就是新媳妇儿大战小姑子嘛,这种事没人能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二少爷,如今这府上己然没了长子、嫡子、嫡长子,当家做主的自然就得是二少爷了呀。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之时,苏怀璧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
苏怀璧一进来,就看到双方一边挥舞着扫把,一边拿着马扎,正对峙着呢,他顿时一阵头大,心里暗暗叫苦不迭。要说他们没规矩吧,一个是嫡女,背后有着夫人的支持,另一个是嫡子的正室,身份地位摆在那儿,确实也不好太过严苛地去指责他们。可要说不管吧,他如今可是实际上的长子了,这家里上上下下可都看着他呢,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处理不好,往后还怎么管理这个家呀。
苏怀璧皱着眉头,大喝一声:“都干什么呢?都干什么呀?都赶紧把东西给我放下,像什么样子!”
听到苏怀璧的呵斥声,苏绫罗和卫吟霜同时开口,喊道:“二哥。”
跟着苏绫罗回来的下人们也纷纷开口,向苏怀璧行礼问安。
灵巧儿见到苏怀璧,心里就觉得十分厌烦,不过见他来了,还是把手上的马扎放了下来。她心里想着,就凭这些个笨手笨脚的老妈子,就算给她们一把大刀,也伤不到自己分毫。她前世也不是白给的,她一路从动作导演,混到影视编导,最后才成为出品人的。而在这之前,她其实还当过格斗冠军的陪练。那格斗冠军不知道的是,其实她能够轻松把对方ko掉。只是为了工资装出一副委屈陪练的样子而己。
可能是以前苏绫罗还没出嫁的时候,她手下的那些下人们就不太尊敬这个二少爷,所以此刻,虽然他们口中称呼着少爷,可手上的家伙却并没有放下,那副模样,显然没把苏怀璧的话当回事儿。
苏怀璧看着他们这般不给面子的样子,心里十分不悦。不管在哪个社会,这道理都是一样的呀,嫡女固然身份尊贵,可嫁出去了那就是外人了,回娘家发发脾气、骂几句街,倒也不是不行,可这些下人到了苏家,还这般不知收敛,那可就是真的不把他这个少爷放在眼里,她们跟着苏绫罗嫁给了范家,就等于是范家的下人了,这问题完全可以上升到不给苏家面子的高度啊。
苏怀璧目光再次冷冷地扫过众人,故意清咳了一声,再次抬头时,目光变得严厉了许多,语气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说道:“看来你们出了我苏府之后,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怎么着?你们是觉得范府比我苏府门高院子大?还是他们范府没人给你们讲规矩呢?”
听到这儿,苏绫罗心里哪还能不明白苏怀璧的意思呀,怎么一下,这个不怎么亲近的二哥倒是冲着自己的夫家来了?她心里虽然很是不服气,可转念一想,苏怀璧如今己然是实际上的长子了,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苏家的继承人。若是这样的话,往后夫家要是想得到提拔,还真离不开这个平日里不怎么亲近的哥哥呢。想到这儿,她暗暗咬了咬牙,朝着身后的丫环老妈子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把手上的家伙都放下。
丫环老妈子们见自家主子都点头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物件。
苏怀璧见状,觉得这下马威还不够,他冷哼一声,神色冰冷地说道:“留下两个伺候你们夫人,其余的都给我到外面茶棚歇着去,别在这儿碍眼。”
丫环老妈子们一听,心里暗自腹诽,觉得这二少爷今天可真是够嚣张的,本以为自家主子肯定不会吃这一套,可谁能想到,苏绫罗竟然也点头同意了。这下,她们才真切地感受到,这苏家的天怕是要变了呀。但凡那个病鬼三少爷还活着,这二少爷也翻不了天。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虽然心里依旧不服气,可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照做了。
苏怀璧看着丫环老妈子们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的火气还是没消,脸色依旧阴沉得厉害,俨然对他们的态度很是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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