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机械地挥刀格挡,山魈的利爪在刀身上擦出刺目火花。余光里,范易正被三只小山魈逼得节节后退,那瘦削的背影在妖兽爪牙间艰难腾挪的模样,像极了当年——
那是在大宁县的南大街,或者说是鬼市也不为过。两个小小的身影,坚定地挡在一间破旧的房门前。屋内,是他们病弱的母亲,而门外,则是一群如饿狼般的成年人。鬼市的规则就是这样残酷:当一个家庭失去了创造价值的能力,他们的家便不再属于他们。这里没有垂涎母亲美色或无能父亲赌博败家的戏码,仅仅是因为外出做护卫赚钱的父亲战死,而母亲在坚持做劳工几天后也一病不起,这个家庭己经失去了在鬼市生存的权利。门外的那群人,只是为了收回这间房子,因为现在的母子三人,己经不能给鬼市带来任何收益。
弟弟一声不响的回屋中拿出父亲留下的长短双刀。
“滚开!小崽子们!”满脸横肉的汉子一脚踹在门板上,腐朽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十二岁的金如风死死攥着豁口的长刀。
“这房子要收给新来的皮匠!”另一个疤脸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铁链,“识相的就...”
寒光闪过,铁链应声而断。金如雨双手握着短刀,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决绝:“爹说过...家就是命...”
男人们哄笑起来。但笑声很快变成了惊叫——当先的汉子捂着血流如注的小腿倒地时,他们才意识到这两个孩子是认真的。
“小畜生!”疤脸男人抡起铁棍砸下。金如风用肩膀硬接了这一击,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他同时也把刀尖送进了对方腹部。
“来啊!”满嘴是血的小兽发出嘶吼,残缺的钢刀在暮色中映出妖异的红光。
饿狼们回头看了眼头狼,眼中惊惧一扫而过,又转过头来看着这对可怜又疯狂的兄弟二人。
但是,在鬼市中,最缺乏的,甚至可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就是人性。对面的成年人没有人会因为这对母子三人而心生怜悯,也没有人会因为这是两个孩子而手下留情。
金如风记得,那一天,他和弟弟拼尽全力,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保护母亲和家。他们挥舞着父亲留下的双刀,尽管动作稚嫩,但眼神凶狠。对面的成年人起初只是嘲笑,但很快,他们便意识到,这两个孩子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战斗持续了很久,金如风和弟弟身上都受了伤,但他们的意志从未动摇。逐渐,那些成年人被他们的勇气和决心所震慑,选择了且战且退。男人们迟疑了,他们本可以轻易碾碎这两个孩子,没人愿意为间破屋子赌上性命。
那一天,金如风明白了,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只有不屈的意志才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嗬...嗬...”金如风突然发现自己在笑。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兄弟始终没变——当年是豁口的钢刀,如今是饮血的金背大刀;当年是为生病的母亲,现在是为并肩的同伴。
“范小子!”他忽然暴喝一声,金刀横扫逼退面前山魈,在范易疑惑的眼神中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记着!在鬼市...“刀光如匹练斩落妖兽一爪,“...活下来的从来不是最壮的...”
残月下,浑身浴血的男人逆着兽潮突进。每一步踏出,刀锋就多染一层猩红。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教诲此刻在血脉中苏醒:义父教他们藏锋,是为让他们活得更久;教他们忍让,是为让他们看得更清。
“——而是最狠的!“
最后一声暴喝与刀鸣同时炸响,金背大刀贯穿最后一只山魈的心脏。金如风单膝跪地,刀柄抵着剧烈起伏的胸膛。远处传来范易脱困的啸声,他望着掌心蜿蜒流下的鲜血,忽然想起义父某一天喝酒时说的那意味深长的话:
“记住......刀锋要藏得住,当出刀时,也要拔得出!”
与后来每天晚上一样,与此时死战山魈也一样,两个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只是一刀快过一刀,他们想要守住这个家,也想向远处站着的那个高大的男子展示,自己兄弟二人还有利用价值。快些,只要挥刀的速度够快,母亲就能过上好日子。快些,只要挥刀的速度够快,弟弟今后就能衣食无忧。快些,再快些,道士小子、高挑侠女、帷帽美人、县丞大人都在与自己一样陷入苦战,只要自己先脱身,就可以帮助到他们。
自己就可以像那日从天而降的金刀巨人一样,只是三息,他用那口有门板大的金刀,足足挥出了十几刀,解决了所有的饿狼。
“你们兄弟两人很不错,愿意拜我为师吗?”金刀巨人是这样说的。
金如风余光瞥到那巨大的山魈突然冲向了范易,伴随着荒山一阵抖动,本就不擅长近身搏杀的范易脚下一崴,瞬间被这看不清速度的一击掀翻在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范易——!”
金如风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那道独足巨影如血色闪电般扑向倒地的同伴。三只山魈的利爪同时在他背上撕开深可见骨的血痕,他却恍若未觉,染血的金背钢刀在岩石上擦出火星。
“我辈持刀人...”他每踏出一步,口中就涌出一口鲜血,耳畔却越来越清晰地回荡着义父浑厚的嗓音。那是每个黎明时分,金刀门演武场上永不缺席的晨训——
“见不平事,挥刀!”
金色刀光突然暴涨,荒山深处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云层裂开的瞬间,一束璀璨星光如天河倾泻,笼罩在金如风浴血的身躯上。三只山魈的利爪再度袭来,却在触及那层突然浮现的金甲虚影时爆出金石相击之声。
“铛——!”
刹那间,开阳旗金光大盛,一尊金色武将虚影破开云层从天而降,首首落在金如风身上。金如风低头看着自己突然覆盖上金色臂甲的双手,掌心传来的灼热感让他想起七岁那年第一次握刀。父亲粗糙的大手包裹着他的小手,刀柄硌得生疼,却烫得让人舍不得松开。
“该挥刀时...”他缓缓抬头,这一次仿佛是十二岁时看到那金色巨人背影的时候,瞳孔里跃动着鎏金色的火焰,“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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