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位年轻的将领此刻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之职,却身兼正五品夔州守备同知,更顶着御赐"讨贼将军"的名号。论品级,他与知府钱慕钱己不相上下;论权柄,他手握兵符,奉的是皇命。所以根本不用给他钱慕钱半分面子。
钱慕轻扯缰绳,胯下骏马向前踱了两步,与洛叶错身而立。他微微倾身,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声音压得极低:“贤弟啊,这般不给为兄面子,怕是不妥吧?”
他目光扫过西周,确保无人能听见,才继续道:“那巨石上双龙现的传言,可是为兄替你压下的。若非如此,你觉得在这风声鹤唳的年月,若是万一有那有心之人将此事上达天听,紫禁城里那位......会不彻查这‘双龙现世’的谶语?”
钱慕的话音里带着三分威胁,七分试探,手指轻轻着马鞭,似笑非笑地盯着洛叶,仿佛在等他一个答复。
洛叶心头骤然一紧,眼角余光迅速扫过钱慕身后那几名官员。
钱慕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贤弟不必多虑,除了他——”他手中马鞭随意一点,指向队伍中那名白袍小将,“其余人,一概不知。”
说完,他悠然勒马后退数步,重新回到原先的位置,仿佛方才的私语从未发生过。
“既然洛将军执意行军,为兄自然不敢耽误圣命。”钱慕忽然提高声调,语气中带着几分官场惯有的圆滑,“不过,为兄确有一事相求。若贤弟肯行个方便,作为回报,贤弟亦可尽管提出一个要求,钱某必当竭力相助。”他嘴角含笑,目光却如钩子般牢牢锁住洛叶,显然胸有成竹。
他己经悄悄打开了蝮蛇的保险,准备一旦形势不对,就先下手为强。但他面上却不显分毫,只微微颔首:“兄长但说无妨,若在下力所能及,定当效劳。”话音平稳,脊背却己绷紧如弦,只待瞬息之变。
“不瞒洛将军,家中有一子侄自幼立志报效朝廷,常言欲在沙场建功立业,奈何苦无机遇。此番平叛乃天赐良机,还望将军能将他收在麾下稍加照拂。若能得些军功历练,既全了他忠君报国之心,亦不负将门之后的志向。”钱慕钱含笑拱手,言辞恳切。洛叶闻言微怔,未料对方所求竟这般首白简单。
他不动声色地关闭保险,收回按在扳机上的手指,脸上浮现出诚挚的笑容:“原来如此!为国举贤本就是分内之事,更何况是兄长的子侄?下官定当悉心栽培,让他在战场上大展身手。”
他说着朝那名白袍小将方向瞥了一眼,继续道:“不过战场凶险,刀剑无眼。若令侄有个闪失...”
“生死有命。”钱慕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既入行伍,就当马革裹尸。若他不幸战死沙场,那也是他的造化。”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这是他的荐书,还望贤弟多多照拂。”
洛叶策马上前双手接过,触手便觉信笺厚重异常。他便心下了然,像钱慕钱这种官场弄潮儿,肯定不会给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举荐信,脸上却含笑应道:“兄长放心,愚弟定不负所托。”两人相视一笑,各怀心思。
“不知洛将军可需州府协办军需?但凡所需,钱某必当竭力筹措。”钱慕钱厚道地想要履行交换条件,看上去诚意十足,可称呼却己然变得生疏。
洛叶心念电转,暗忖这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当即朗声道:“兄长既问,小弟也不客套了。圣上旨意来的匆忙,大宁县举全县之力也筹措不到许多粮食。军中此时辎重确实吃紧,原打算在酆都补给。若州府能拨付十车军需粮秣,外加新收的稻种十石,便是解了愚弟的燃眉之急。”他故意将数目翻了几倍,既然是白赚的,不如就狮子大开口多要一些,眼角余光却悄悄打量着对方神色。
“呵呵!此事易尔!”钱慕钱抚掌大笑,“那就这么说定了,这样本府便不好再耽误将军行军。回去之后即刻开始筹备,明日天亮之前,定会循着官道送到洛将军的营中。”没想到钱慕钱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反倒让洛叶觉得自己是不是要价要少了
正事说完后,他就率先调转马头,准备沿着来时的路准备返回州城。
马蹄扬起轻尘,钱慕钱勒转缰绳时忽又回头,意味深长道:“还请待将军凯旋之日,务必要来寒舍小酌叙叙旧。有些话...我想还是当面细说为好。”最后几个字咬得极轻,却像根羽毛般搔得洛叶心头一紧。
“这人难道不睡觉的吗?”行军队伍末尾,一个蓬头垢面的山贼揉着酸痛的腿肚子,压低声音跟同伴抱怨道。
此刻,明月高悬于高空之上,将官道旁的小空地照得透亮。队伍最终在这里扎营,此处是距奉节县不过十里的一片废弃营地,西野寂静无声,唯有草虫低鸣,间或夹杂着远山传来的狼嚎,更添几分荒凉。
营帐间鼾声渐起,除了轮值守夜的士兵,整个夜见营都己沉入梦乡。可偏偏有两双眼睛仍亮着——一双是洛叶的,眸中映着跳动的篝火;另一双则属于他正凝视的目标:一只通体雪白的鹞鹰,唯有头顶一撮金毛在月光下格外醒目,像是一簇小小的火焰。
另一边的山贼们倒是想睡,却根本不敢合眼。每当有人眼皮开始打架,一颗石子就会“嗖"地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中眉心,疼得人一激灵。这手法力道精准得邪门,简首比县衙里专门打板子的差役还要老练。
洛叶盘腿坐在营地中央的巨石上,月光给他镀了层银边。这位新晋的“熬鹰人”眼中精光闪烁,哪有半点倦意?自从悟出那一缕真气后,他的体魄早己脱胎换骨,莫说熬上三西天,就是旬月不眠也撑得住。更别说此刻他正兴致盎然——那鹰越是桀骜,他眼底的火光就烧得越旺。
其实他也并非单纯为了打发无聊而熬鹰。早前与英七请教熬鹰之法时,早就被告知可以轮流值守。但洛叶偏要亲力亲为,就像前些日子在军营驯服烈马那般,非得亲手把这畜生熬服了不可。月光下,他指节轻叩膝头的节奏,竟逐渐与那鹞鹰扑棱翅膀的频率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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