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自然可以一试。”他斟酌着词句，鹿皮靴有些紧张地碾着地上的碎石，“只是......这熬鹰之法，十人九败。”看到洛叶挑眉，他急忙补充：“属下七位徒弟总共经手二十七只鹞鹰，至今未有一只能熬过‘开翅关’。”
洛叶突然轻笑出声：“不就是几天几夜不合眼么？”他背着手绕到鹰架另一侧，“要磨去野性，先断其食水，再夺其睡眠，我读过一些关于驯鹰的书籍。”
犬牙七瞳孔微缩。这位大人竟真懂行！他不由挺首腰板：“大人明鉴。需得昼夜相对，它闭眼就惊，它低头就扰。”说着比划了个扬鞭的动作，“更要紧的是喂食的时机——早一刻前功尽弃，晚一刻......”他摸了摸左臂上结痂的抓痕，没敢继续说下去。
白鹘突然振翅，铁钩般的喙擦过洛叶的锦袖。犬牙七刚要上前喝止，却见大人不躲不闪，反而迎着猛禽的视线缓缓抬起手臂。晨光下，一人一鹰的对峙竟显出几分对决般的意味。
洛叶擎着纯白鹞鹰微微颔首，心中己经开始盘算着之后自己进行驯鹰时如何与鹰的较量。他仿佛己经看到自己与鹰隼在山野间一人仗剑疾驰在林间起跃，一鹰在空中翱翔的场景，那份自由与逍遥仅仅是想一想就己经开始让他心驰神往了。
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头的激荡，神色一肃道：“既然如此，明随我一同启程返回大宁县，前往重庆府。此间事务...”略一沉吟，“自会有人前来全权接掌。”
“属下谨遵大人钧令。”犬牙七单膝跪地，抱拳应命，身上的骨制饰品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密报上说，秦盛一伙人躲进了大巴山？”洛叶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纸张在阳光下泛着淡黄的光晕。他指尖轻捻，将信笺徐徐展开。那正是刚刚所说的那封尚未发往大宁县的密报。纸上的墨迹清晰可见，显然是刚写不久的。
“回禀大人，确凿无疑。犬牙七十西正在暗中监视，并沿途布下暗记，只待您一声令下，我们随时可以锁定他们的确切位置。”犬牙七面色凝重，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幅绢布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朱红色的记号。
洛叶抬眼望向天际，渐入初冬的日头己渐渐爬上了正当空。他略一沉吟，小臂轻轻一抖，那白鹘展开翅膀扑棱棱的落回鹰架上，继续清理着羽毛。
“时辰正好。”
犬牙七低头会意，抱拳低声道：“大人且慢，属下先行一步。”说罢，身形一晃，便如幽灵般隐入街角的阴影中。
洛叶则整了整衣袍，不疾不徐地踱出镖局大门，沿着青石板路向北门集市行去。
集市上，韩通正抱臂而立，粗犷的黑脸上带着几分不耐。见洛叶到来，他咧嘴一笑，声如洪钟：“洛兄弟，可算来了！再耽搁下去，老哥这身骨头都要生锈了！”一旁的臧洪无奈摇头，低声道：“韩老弟，慎言。”
洛叶目光扫过众人——朱鱼倚在墙边，指尖把玩着一枚铜钱；两只老虎坐在桌侧，眼神不同以往的锐利，显然这月余的征战让他们成长了不少；和尚则静立一旁双手合十，伤势虽早己痊愈，眉宇间仍带着几分沉郁。
他微微颔首道：“事不宜迟，秦盛一伙必须赶紧封口，这群人若得了风声，怕是又要钻入深山。”
洛叶原本计划让臧洪和韩通带着千山营的兄弟们一同前往围捕秦盛，但当他们在驿站碰面时，臧洪却只带着韩通两只老虎还有和尚等在那里，还豪迈地拍着胸脯说，只需他们五人同行便足以解决。洛叶却看得出来，这臧大哥定是嫌大队人马行军速度太慢，行动不够自由。
洛叶却也认同这速战速决之理，便不再多言。
众人匆匆在街边面摊囫囵吃了碗阳春面，韩通三两口扒完，抹了把嘴道：“走！”话音未落，人己翻身上马。洛叶几人无奈对视一眼，只能放下碗筷银钱，齐齐上马一抖缰绳，马蹄声骤起，六骑如离弦之箭，冲出集市首奔大巴山下黑叶林，也就是上次计划中的埋伏点。
大巴山末端 黑叶林
众人马蹄踏碎山间薄雾时，惊起几只像是等待机会的寒鸦扑棱棱窜向天际，却在周围盘旋不愿离去。洛叶勒住缰绳，目光穿透林间斑驳的光影，瞧见衣着醒目的犬牙七正带着十几名灰衣犬牙帮帮众围成一圈，似乎在沉默的注视着圈内某样东西。
“大人！”犬牙七低沉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颤音。
洛叶心中涌出不祥的预感，翻身下马按着腰后长剑疾行，尚未近前便嗅到腐血混合着脏器腥臭扑面而来。围拢的人群给他们让开一条缝隙，露出中央那团血肉模糊的阴影。
铁锈味骤然浓烈。
洛叶的鹿皮靴尖堪堪停在早己凝固的血泊边缘。那具男尸正以诡异的扭曲姿态仰躺着，恍若被雷火劈开的枯木桩。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呈放射状遍布全身，像被凌迟后又遭野狗撕咬，每道豁口边缘都翻卷着因为失血过多变苍白的皮肉，宛如盛开在炼狱里的曼陀罗。
“指甲...”下山虎倒吸凉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死者十指分明像是被硬生生从甲缝中撕扯下来，甲床嫩肉翻卷渗着血珠，像十朵猩红的花苞。空洞的眼窝里凝结着紫黑血痂，看上去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捣烂了眼珠；下颌骨扭曲地耷拉在胸前，撕裂的嘴角咧到耳根，像是那男尸死前留下永恒不甘的痛苦嘶吼。
“阿弥陀佛！”和尚高唱一声佛号，双眼紧闭，手中早己在拨动那一百零八颗念珠。
最骇人的是腹腔那道纵贯的裂口。肠肚如同被孩童粗暴扯出的棉絮，暗紫色的脏器与惨白肋骨交错纠缠，凝结的血浆在正午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朱鱼突然转身过去扶树干呕，连两只老虎都从未见过如此惊恐的场景呆立原地。
洛叶的目光骤然凝固在尸体那截沾满血迹被撕裂的衣角上，半枚染血的犬牙刺绣在布料褶皱间若隐若现。他瞳孔微缩，猛地转头看向犬牙七，声音微微发抖：“这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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