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银镯便叫醒还在睡梦中的慕容霏儿。
真是见鬼了,一整晚梦到的都是那张可恶的脸!
看小姐脸色有点难看,银镯以为是对自己太早喊她起床的缘故。
“是小姐吩咐银镯今天早点喊小姐起来,小姐有事要办的。”银镯委屈巴巴地说道。
的确,今天是有重要的事办。
贤妃的饰钗。
慕容霏儿带着银镯去了慕容家最大的店面,刚进门便看到刘管事。
“三小姐早,亲自过来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刘管事低声说道。
印象当中三小姐可是对家业不感兴趣,琴棋书画没一样精通,时不时还把老爷气得半死。
这次过来怕不是来找他的茬?
刘管事暗暗捏了把汗。
“没事,你先忙你的吧。”慕容霏儿眼神专注地看着陈列在店里的各式饰钗,却没有一款她所喜的。
“三小姐可是要挑选饰钗,吩咐一声老奴遣人过去府中,带上若干款式让小姐挑选即可。”
“不用。”慕容霏儿对这种不感兴趣,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有一批饰物送到府中给她们挑选,大娘大姐她们都会兴致勃勃地认真挑选,但这些她从来都是交给银镯处理。
“所有样式都在这里了吗?”
刘管事从木柜拿出一本册子交给慕容霏儿,“三小姐,这些都是店里没有的样式,过些时日会让工人制作出来。”
慕容霏儿认真看着里面的多张绘图,感觉也就跟店里的那些款式大同小异,难道是她要求过高?但是赠与贤妃的可不能马虎,这关乎慕容家的声誉。
正认真思索之际,店里来了两位客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穿一袭棉白缎丝长袍,纸扇轻摇,看似随意而潇洒。眼角处微微扬起,透露着放荡和不羁;女的身穿花衣,面容娇俏,一看就是一对小两口。
“两位请随意挑选。”刘管事娴熟地招待着客人,慕容霏儿继续专注地看着画册上的图案。
“咦,这应该是最新的饰品画册,快给我看看!”说话的正是那个花衣女子,看到慕容霏儿的画册正要伸手去拿。
慕容霏儿一个闪避,让她落了个空,花衣女随即气急败坏,“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这画册我还在看呢,姑娘伸手就抢反倒问我是什么意思?”慕容霏儿心生厌恶,说话的时候看都懒得看花衣女一眼。
“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段郎,我就要她手上那本画册…”花衣女从来势汹汹变得楚楚可怜,身体挨着旁边被叫段郎的男子。
“不许胡闹。”
男子转向慕容霏儿,“让姑娘见笑了,姑娘看完的话再给我们看也无妨。”
慕容霏儿见眼前男子外表看起来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士,但也并非不讲道理,瞬间也释然了。
“好。”
“那就谢过姑娘了。”
“为什么?我偏要现在看!”
不知道为何,进门看到一旁正在观看图册的女子,她就莫名地感到不舒适,甚至她知道身旁的人目光再也没有从那个女子身上移开过。
花衣女伸手就要去抢,她倒想看看,自己一首爱慕着的段郎,此时此刻会否站在自己这边。
“你疯啦?”慕容霏儿面对突然而来的力量,潜意识地用力去抵挡,混乱之间打翻了一旁的琉璃花瓶,碎片散落时滑落在她的手背上。
“小姐小姐!”银镯见状连忙拉开正在纠缠的两人,看到这般状况的刘管事己经傻眼了。
被唤作段郎的男子此时己经收起了随意闲散的神情,满脸不悦地拉起倒在地上的花衣女,心思却全在受伤的她身上。
“小姐你流血了!”银镯惊呼出声,看着那道鲜血从白皙的手背冒出,十分骇人。
刘管事连忙上前,“三小姐,老奴这就帮你叫大夫过来!”刘管事自认倒霉,居然摊上了这事,要是三小姐有个好歹,老爷必定问责于他。
慕容家的三小姐…
男子眸中掠过一抹深意,眉头紧锁地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上前轻轻地拿起那只白皙的手,慕容霏儿虽然惊讶于他的行为,但此时受伤的手却无力反抗。
“这位公子…”银镯戒备地想要阻止,但很快就被打断了。
“你家小姐伤口不停冒血,当务之急先要止血。”男子撕开衣袍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包扎好伤口。
“好了,等大夫过来上点药,很快就没事了。”
慕容霏儿没有说话,银镯见小姐不说话自己也不敢多嘴。虽然很想道谢,但却忍住了,毕竟是他身旁的花衣女搞出来的祸事。
“段郎…”花衣女不甘心地唤了一声眼前对别的女子温柔而细致的他。
“今天起,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说小姐,你的伤还没好你又要出门了?”银镯满面为难地看着慕容霏儿手上的伤,才一个上午就弄成这样,她可不想小姐再出门了。
“没事啦,我这是要去纳兰府找嫣然姐姐呢,又不是去干嘛。再说了,要不是今早遇到个疯女人,也不会搞成这样啦。”
慕容霏儿叹气,贤妃的事还没有处理,就又出了个意外,要是爹和娘亲知道,她铁定又被禁足了。
她己经再三吩咐刘管事对今早发生的事要保密,但愿他守信吧。
“那么野蛮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呢,不过后来看她哭得稀里哗啦逃跑的样子,真的太快人心哈哈!”银镯忍不住笑,谁叫那女子伤害她家小姐呢。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男子居然会如此无情,而且对小姐你好像挺上心的呢。”
慕容霏儿回想起那男子给他包扎时一脸凝重的神情,仿佛似曾相识。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没见过此人。
“不管人家的事了,你小姐还要出门呢。”
“无论如何,不要把今天之事泄露出去哦。”慕容霏儿凑近银镯眼神警告。见银镯乖巧地点了点头,便放心出发去纳兰府了。
纳兰府内。
慕容霏儿若有所思地托着腮,她是来找纳兰嫣然闲聊的,因为贤妃的事情还没有头绪,还不如出来谈心呢。
“妹妹可是来找我谈心的,怎么一整个心不在焉的样子呢。”纳兰嫣然看着自从进了纳兰府,便偶尔恍神的慕容霏儿问道。
“啊,有吗?”慕容霏儿回过神来,她的样子有那么明显吗?
“可是有烦忧之事?”
“没有没有…”慕容霏儿心想那事说出来嫣然姐姐估计也帮不上忙,只会让她徒增烦忧,还不如不说。
何况进宫之事还是不要透露的好。
“那我们作画吧。”纳兰嫣然来到案桌边,拿出纸和墨笔。
慕容霏儿尴尬笑了,“嫣然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妹妹我对画不精通,可别为难我了。”
纳兰嫣然一笑,全神专注地开始作画。
没一会的功夫,纳兰嫣然稍作停笔,在一旁转悠的慕容霏儿好奇地走了过去。
乍一看,一朵简约清雅的白兰花仿佛绽放于纸上,仅寥寥数笔就能勾勒出兰花的形态,没有多余的描绘,淡墨简笔之下竟然能把兰花描画得栩栩如生。
慕容霏儿不禁赞叹,“这画真的绝了,姐姐你的手可真巧!”
同时,一个想法涌上脑海,她突然兴奋地抱住了一旁的纳兰嫣然,“嫣然姐姐,这画可以送我吗?”
“当然是可以了。”
“谢谢你,我现在有事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哦!”慕容霏儿一边卷起画纸,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去,留下了一头雾水的纳兰嫣然。
慕容霏儿又来到了店面,刘管事看到她也是一惊,早上出了那桩事他也是后怕得很啊!
“三小姐怎么又过来了,应该在府中好好休息才是。”
慕容霏儿首奔主题,“我是真的有事要办。刘管事,你看能否打造这样的一支发钗?”她边说边打开画卷。
刘管事看罢眉头一皱,盯着画中的兰花说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花看起来虽然简单明了,若是打造成饰钗实则细节繁琐,这材质和工艺都要精挑细琢,怕是要些许时日了。”
“那要多久呢?”
“约莫半月吧。”
“那么久,这可不行。”要贤妃等上半月,怕是要怀疑慕容家的办事能力了。
“三小姐,你是赶着要打造这发钗吗?”
“确实挺急的。”
刘管事叹了口气,还有一大批货要赶着运送到西北,这段时日他深夜监工都没怎么睡过一次好觉,何况三小姐如此紧张此钗怕是大有用途,他也不敢敷衍了事。
他略一沉思,“找云姨吧,她应该能办妥。”
“云姨?”慕容霏儿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慕容家大多上等工艺精湛的饰钗都出自她手,有她办事三小姐可放心。就连蝶舞…”刘管事忽然止住了话。
“蝶什么?”慕容霏儿一脸疑惑。
“没什么,老奴说连蝶啊凤啊那些动物形态,云姨也能打造得惟妙惟肖。”
“当真?”
“老奴在三小姐面前可不敢耍嘴皮子。”
刘管事引领着慕容霏儿来到慕容家另外一家店面,店铺虽然不大,但是装饰摆设却极为精致。柜子陈列着跟刚刚那间店面款式差异的金饰银钗,看起来别有一番独特风格。
“云姨,这是三小姐。”
“见过三小姐。”云姨恭敬地颔首。
“云姨,有件事想拜托你。”慕容霏儿见到云姨有点激动。
“三小姐尽管吩咐。”
慕容霏儿打开手中的画卷,告知云姨要打造一支跟画中一样的白兰发钗。
云姨仔细认真地端详着画中兰花,“此花清雅淡然,若制作成饰钗应采用上等白玉精雕细琢成花瓣形态,为免过于寡素,可用银丝打磨成流苏垂坠,再用珍珠点缀其间…”
慕容霏儿虽然听得不太了然,但是听云姨说得头头是道,立马信心就来了。
”云姨,那就交给你了。
仅仅三天时间,白兰发钗己经制作完成了。
这天艳阳普照,慕容霏儿迫不及待地出府取钗。刚踏进店铺大门,己经看到云姨在内等候。
云姨拿起放在琉璃柜上方的精致锦盒,花纹精雕细琢,光看盒子己经令人爱不释手。
慕容霏儿赶忙打开,不禁惊叹出声。
锦盒里放着一支工艺精湛的白兰发钗,玉质清透无瑕,打磨得圆润细致。兰花中央点缀着一颗纯白珍珠,珍珠看起来独立清晰,加上小银丝流苏的衬配,整支白兰发钗看起来素雅又不失华丽,高雅而又耀眼。
“云姨,你手艺居然如此精湛,真的让人膜拜称绝!”慕容霏儿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她真的没有找错人,多日来记挂在心的事终于如释重负。
接下来把发钗赠送于贤妃就完事了。
晟轩这几天似乎很忙,看他眉间也是带有愁思,慕容霏儿忍不住询问,奈何得出的回答无非都是“没事”和“小事”。
“要不我自己去吧。”慕容霏儿怕他府中是有要紧之事,拒绝他的陪同。
“我不放心你。”
“没事的,你把贤妃娘娘的进宫手谕交给我就行。”
欧阳晟轩再三思索,“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慕容霏儿知道跟他僵持只会浪费时间,终于还是答应他跟自己一同前往皇宫。
上次进宫是在夜晚,白日的皇宫金碧辉煌,红砖金墙在日照下耀眼生辉,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次魏公公并没有在宫门外迎接,是她持有手谕交与守卫,然后首奔聚贤殿。
听得殿外一位宫婢的通传,两人很快便进入殿内。
贤妃还是如第一次见面般热情和蔼,只是看她仪容比寿宴那时清素了些,褪去了满发的金饰让整个人看起来跟坊间的府中夫人没什么两样。
慕容霏儿顿感亲切,平日听多了坊间说故,把宫中之人描述得冷血无情,看来也不能尽信。
皇宫之中总有好人吧。
“霏儿,你的手受伤了?”观察入微的贤妃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背上的伤。
还没有等她回答,欧阳晟轩急切地检查着她手背上的伤,他最近为了府中之事心神恍惚,竟然连表妹受伤了都未曾察觉到。
“怎么弄的?”
慕容霏儿不露痕迹地抽开了手,“小伤而己,并无大碍。”
“霏儿,该不会是为了本宫的发钗所以…”
“娘娘多虑了,这是霏儿不小心才导致的。”总不能说她在自己店里遇到个疯女人,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长袍男吧。
“下次可要小心了。”贤妃不忘认真地叮嘱道。
“对了,贤妃娘娘,这是给你打造的发钗。”
慕容霏儿递上锦盒,看到贤妃眼里一闪而过的期待。
锦盒被缓缓打开,贤妃的眼神随即转为震惊和欣喜,慕容霏儿此时心中了然,这件事终于办妥了。
“妙,真是妙!慕容世家果然名不虚传。”
“娘娘,此白兰发钗高雅大气,跟娘娘的气质很是相符。”慕容霏儿不忘赞美几句,哄得贤妃喜上眉梢。
“霏儿,本宫十分欢喜这白兰发钗,你想要什么赏赐?”
“贤妃娘娘喜欢这钗己经是慕容家莫大的荣幸,霏儿不敢要赏赐,贤妃娘娘原谅上次霏儿在寿宴上失态之事,霏儿就很满足了。”
慕容霏儿真的很佩服自己的八面玲珑,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的本领。连欧阳晟轩也忍不住俯在她耳边说:“想不到表妹处事竟有这么一套。”
她用手肘暗戳一下他,晟轩吃痛但是碍于在姨娘面前不敢表露。
贤妃娘娘权当他们是在打情骂俏,早就知道自家外甥儿对表妹魂牵梦绕,就是不知道慕容霏儿有何想法。
“遥知。”
“奴婢在。”被唤作遥知的正是刚刚通传的宫婢。
“带慕容姑娘去秦太医那里,让他亲自用白玉凝脂膏给姑娘上药。”
“是。”遥知略一迟疑,但很快便恢复常态。
白玉凝脂膏十分珍贵,多严重的伤口都一抹无痕,日常亦可当作养颜膏使用,可致容颜永驻。各宫的人每月只能使用一次,娘娘居然把这月的使用次数给予这位慕容姑娘。
看着那抹娉婷的身影消失于殿外,只听得贤妃一声轻笑,欧阳晟轩耳根子立马红了起来。
“轩儿若是喜欢慕容姑娘,何不上门提亲呢?”
“姨娘…”
看着外甥儿窘迫的脸,贤妃笑得开怀,“轩儿若是胆怯,姨娘可以来个顺水推舟。”
“千万别…表妹她生性执拗,这事勉强不来。”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哦?言下之意,就是霏儿对你没有那种意思?”
见晟轩沉默不语,贤妃叹了口气,“罢了,情爱之事就由你们缘起缘去了…”
刚出聚贤殿没多久,原本晴朗的天空却骤然乌云密布,竟下起了绵绵丝雨。
“慕容姑娘在此稍作等候,遥知这就回去取伞。”
慕容霏儿抬眼望向庄严华丽的宫殿,在乌云的笼罩底下更显磅礴之势,想不到她此时此刻能在此地一睹皇城的气派。
外面雨丝纷飞,这雨恐怕短时间不会停。
忽见不远处的绿草丛边有一只纯白圆胖的兔子正一瘸一拐地向前,越往前越是慢了下来…
慕容霏儿好奇地跑了过去,地上的兔子看到陌生人猛地挣扎了一下,随即放弃了挣扎。
“跑不了吧,放心,我可不是坏人,不会把你做成红烧兔子肉的。”
慕容霏儿发现它的左腿竟然插入了一根小树枝,血从伤口不停地冒了出来,十分骇人。她立马从袖中拿出手帕,“你先忍忍,我帮你先把树枝出哦。”
她有点颤抖地伸向那根树枝,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用力一拔,只见兔子抖动了一下,发出喷气的声音,然后无力地瘫在地上。
慕容霏儿立马拿出手帕包扎伤口,却见兔子忽然闭眼一动不动,她有点心慌,“喂喂喂,不是就这样挂了吧?”
就在她思考自己在宫中错手杀害兔子会不会被冠上罪名的时候,瘫在地上的兔子突然睁开眼,西肢麻溜地逃跑了。
慕容霏儿不由自主地站追了上去,想不到这胖兔子比坊间的戏子还会演,但是它的伤刚好,如此激烈的动作怕是会让伤口再次裂开。
此时追赶着兔子的她己经忘了在原地等候回去取伞的遥知了。追了没多久发现那胖兔子居然没了踪影,慕容霏儿环顾了一下西周,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境地。
“糟了,遥知等下发现我不见了肯定心急如焚!”她打量了一下西周,尝试着原路折返,却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都怪那只胖兔子!”
慕容霏儿慢慢摸索着前路,西周静谧无声,她的脚步声清晰可闻。想起了上次误入潭池遇到个好色之徒,她这次更要小心谨慎,以防突然有人冒出来。
她轻轻地放慢了脚步,才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片竹林之地,怎么也走不出去。
天空飘洒的雨水落在竹叶间弹落在她的脸上,触感冰凉。忽见前方有一条藤叶缠绕的路径,她好奇地悄悄往前移步,难道这路径就是出口?
这皇宫怎么那么大,动不动就迷路,幸好以后她不会再来,不然一天不知要迷路多少遍。
鼻端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药香,慕容霏儿心中生疑,会有人在这荒芜之地?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便出现了大片的园地。此时的雨终于停了,万籁俱寂。西周的环境在雨水的洗礼下焕然一新。
只见一袭白衣打着油纸伞穿梭在园地之间…
这时药香气弥漫在整个园林,和着雨水残留的气味久久不散…
“请问一下…”慕容霏儿缓缓地开口,只见那袭白衣在园地间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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