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燕林为答谢政商关系,筹备中秋博饼联欢。
>阿俊为是否邀请严董夫人林招娣愁得焦头烂额——生怕她与林婉儿当众撕破脸。
>一伙纹身大汉突然冲入公司,高喊林婉儿还债,阿俊上前阻拦却被掐脖痛殴。
>混乱中林婉儿躲进厕所,警察及时赶到制服暴徒。
>公司流言西起,都猜林婉儿是严董情妇兼赌徒。
>电梯里,严燕林对林婉儿低声说:“别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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鹭市的夏日闷热得如同浸透了油脂,空气粘稠滞重,沉甸甸地压在九宫格公司光可鉴人的玻璃幕墙上。顶楼总裁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前,严燕林背手而立,俯瞰着脚下蜿蜒如练的鹭江和远处星罗棋布的岛屿。阳光在江面上碎裂成无数晃动的金箔,刺得人眼睛发疼,却映不亮他眼底深处那点沉沉的思绪。
自从林婉儿踏进九宫格的大门,这艘一度在政商暗礁间艰难跋涉的巨轮,仿佛骤然间被注入了强劲的顺风。过去那些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的关节,如今顺畅得令人难以置信。各个部门不再是冰冷的铁壁铜墙,反而殷勤得近乎讨好,处处绿灯,事事“贴心服务”。这份蒸蒸日上的气象,严燕林心知肚明,大半要归功于那个此刻或许正在隔壁办公室处理文件的女人——林婉儿。她身上有种奇异的魔力,能轻易化解壁垒,织就一张看不见却坚韧无比的关系网。
中秋将至,鹭市特有的民俗“博饼”活动,在他心中酝酿成一个绝佳的契机。他要借这骰子清脆碰撞的热闹,这象征状元及第的好彩头,好好答谢那些如今对他、对九宫格敞开怀抱的“朋友们”。一场盛大、体面、足以彰显九宫格实力与新气象的联欢,势在必行。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沉稳:“婉儿,博饼联欢的事,让阿俊全权负责策划。”
任务层层下达,最终沉甸甸地落在行政部经理阿俊的案头。这份沉甸,最初是兴奋——这是严董信任的重任。然而,当他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摊开嘉宾名单初稿,那份兴奋迅速被一种冰冷的粘稠感取代,仿佛鹭江上弥漫的湿热雾气,无声无息地渗进了骨髓。
名单上,股东、高管及其家属的名字整齐排列。唯独一个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灼烫着他的神经末梢——林招娣。严燕林的结发妻子。
邀请?还是不请?
阿俊后颈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了。他烦躁地松开一丝不苟的领带结,仿佛那精致的布料勒住了气管。按照惯例,这种阖家欢聚的场合,董事长夫人自然在列。可那仅仅是纸面上的“惯例”。现实是,自打林婉儿如同最耀眼的新星般出现在九宫格的天空,林招娣这个名字,连同她所代表的那个世界,就在严燕林的生活里急剧黯淡下去。公司上下,谁人不知这微妙而危险的三角格局?
阿俊的指尖在“林招娣”三个字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留下一个模糊的汗渍印子。邀请她?中秋博饼,阖家团圆,众目睽睽之下,倘若这位正牌夫人与如今风头无两、俨然是严董“贴心人”的林婉儿狭路相逢……那会是何等惨烈的修罗场?杯盘狼藉、斯文扫地事小,九宫格好不容易重塑的金玉形象,恐怕瞬间就会在那些政商名流面前碎成一地瓦砾。那些刚刚回暖的关系,经得起这样的冰封吗?
可若是不请……阿俊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林招娣虽然低调,但绝非毫无存在感的影子。她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她自身在鹭市商界沉浮多年积累的余威,岂能轻忽?更何况,不邀请董事长夫人,这本身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号。公司里那些暗流涌动的议论,那些窥探的眼睛,会如何解读?严董面上无光,心里又会如何想?迁怒于他阿俊办事不力、不识大体,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问严董?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阿俊狠狠掐灭。他太了解严燕林了。那位深不可测的掌舵者,在这种敏感问题上,最可能的回答只会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你自己定。”将所有的风险和责任,轻飘飘地卸在他阿俊一人的肩上。问了,反而显得自己无能,缺乏担当。
“该死的!”阿俊低低咒骂一声,将钢笔重重拍在名单上,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乌云。他猛地靠向椅背,昂贵的真皮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窗外,鹭江依旧沉默地流淌,船只拖着长长的白色尾迹,将粘稠的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这该死的闷热天气,连同这该死的抉择,几乎要榨干他肺里的最后一丝氧气。
正当他深陷在邀请名单的泥沼里,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沾湿了衣领时,一阵异样的、由远及近的嘈杂声浪,如同滚烫的油锅里猛地泼进一瓢冷水,轰然炸裂开来!
“林婉儿!给老子滚出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躲什么躲!”
粗暴的吼叫混杂着混乱的脚步声、前台小妹惊慌失措的阻拦声、以及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哗啦巨响,瞬间撕碎了顶楼原本刻意维持的精英式静谧。那声音不是从门外传来,而是如同失控的野兽,咆哮着冲破了所有隔音良好的屏障,首接撞进耳膜,带着一股蛮横的、令人心悸的市井戾气。
阿俊霍然起身,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一把拉开办公室厚重的木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七八个精壮的男人,像一股裹挟着泥浆的浊流,蛮横地冲破了玻璃旋转门,涌进了公司明亮开阔的接待大厅。保安老张徒劳地张开双臂试图阻拦,却被一个黄毛混混粗暴地搡开,踉跄着撞在光洁的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为首的是个光头,剃得锃亮的头皮在顶灯下反射着刺目的光。他只穿一件紧绷的黑色工字背心,两条粗壮得惊人的手臂完全,上面覆盖着狰狞的过肩青龙纹身,随着肌肉的贲张而扭曲蠕动,宛如活物。下身是条洗得发白的破洞牛仔短裤,趿拉着一双人字拖,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噤若寒蝉、纷纷从工位上站起来的职员们。
“林婉儿呢?把她交出来!”光头声如炸雷,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离他最近的前台小姑娘脸上。那姑娘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阿俊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硬着头皮拨开几个呆若木鸡的同事,挤到最前面。他努力挺首脊背,试图用自己最擅长的、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镇定腔调稳住局面。
“各位!各位请冷静!”阿俊的声音尽量提高,带着一种职业性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这里是九宫格公司!你们说的任何事情,如果是与本公司无关的私人事务,请你们立刻离开!不能在这里扰乱我们正常的办公秩序!否则,一切后果自负!”他刻意加重了“九宫格公司”和“后果自负”几个字,试图用公司的名头和潜在的威慑力让对方有所顾忌。
然而,回应他的,是光头纹身男一声从鼻腔里喷出的、充满极度轻蔑的嗤笑。他歪着那颗油亮的脑袋,上下打量着阿俊考究的西装和强作镇定的脸,眼神如同在看一只挡路的蝼蚁。
“九宫格?老子管你九宫格还是十八层地狱!”光头猛地向前一步,带着汗味和烟草味的灼热气息几乎喷到阿俊脸上,“少他妈给老子废话!林婉儿是不是在这里?在,就让她麻溜儿滚出来!不在?那你们公司替她还钱!给老子痛快点!交人,还是交钱?!”
他身后的那群大汉立刻像打了鸡血般鼓噪起来,污言秽语如同密集的冰雹砸向阿俊:
“对!交人!交钱!”
“穿得人模狗样的,跟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再不交人,砸了你这破公司!”
群情汹汹,唾沫横飞。阿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深知眼前这群人绝非能用常理和规则沟通的对象,但职责所在,他必须硬撑下去。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再做最后的努力,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各位,请听我说,这里是法治社会,任何问题都可以通过合法途……”
“途你妈个头!”
光头纹身男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伪装的耐心。阿俊那句“法治社会”的劝诫,在他听来无异于最恶毒的嘲讽。他眼中凶光暴射,没等阿俊最后一个字出口,粗壮的右臂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巨蟒,闪电般探出,瞬间死死箍住了阿俊脆弱的脖颈!
“呃——!”阿俊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猛然收紧,喉结被死死卡住,气管被挤压变形,所有的声音都被硬生生掐断在喉咙深处!眼前金星乱冒,视野瞬间模糊、扭曲。
那光头的手臂如同生铁铸就,勒住阿俊的脖子,竟像老鹰抓小鸡般,毫不费力地将他双脚提离了光洁的地砖!阿俊徒劳地蹬踹着,昂贵的皮鞋无助地在空中划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极度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濒死的恐惧。
“妈的!给脸不要脸!老子让你废话!”光头狞笑着,看着阿俊因缺氧而迅速涨红、继而发紫的脸。
就在阿俊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深渊的瞬间,光头身后两个早就蠢蠢欲动的壮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猛地扑了上来!钵盂大的拳头裹挟着风声,带着街头斗殴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狠狠砸向阿俊毫无防备的头脸!
砰!砰!砰!
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击打声在大厅里清晰地爆开。
第一拳重重砸在阿俊的左额角,剧痛像烧红的烙铁首接烫进脑髓,眼前瞬间被一片粘稠的猩红覆盖。紧接着,第二拳、第三拳……如同沉重的冰雹,密集地落在他的太阳穴、颧骨、鼻梁上。骨头与皮肉在重击下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立刻从鼻腔、嘴角涌出,滴落在他雪白的衬衫领口,晕开刺目的红花。
剧痛、窒息、眩晕、天旋地转……阿俊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抛入狂暴漩涡的破麻袋,意识被撕扯得粉碎。他引以为傲的八面玲珑,他赖以周旋于各方的能言善辩,在这绝对野蛮的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世界只剩下轰鸣的噪音、模糊晃动的狰狞面孔、还有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和冰冷刺骨的恐惧。什么公司形象,什么中秋博饼,什么林招娣林婉儿……所有的一切,都在那铁拳下化为齑粉。
就在这暴戾的漩涡中心,在离混乱仅隔几堵墙的走廊尽头,女卫生间最里侧那个狭小的隔间里,林婉儿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陷进掌心细嫩的皮肉里,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冲出喉咙的尖叫和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
门外大厅里传来的每一声咆哮,每一声重击,都像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耳膜,刺穿她的心脏。当阿俊那声短促凄厉的痛呼隐约传来时,她浑身剧烈地一颤,身体紧紧蜷缩起来,仿佛要将自己完全塞进冰冷的马桶水箱后面。
是她!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那些被刻意遗忘、深埋于最黑暗角落的过往,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债务和恐惧,终究还是追来了!追到了这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摇摇欲坠的“避风港”!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一丝腥甜。不能出去!绝对不能!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外面那个光头“刀疤强”,是鹭市东区放高利贷出了名的凶神,手上沾的血腥传闻足以让小儿止啼。落在他们手里……林婉儿不敢再想下去,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她只能祈祷,祈祷这扇薄薄的门板能挡住外面的凶神恶煞,祈祷有人……快点发现这里的地狱景象。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凝固、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她听着外面愈发嚣张的叫骂和打砸声,听着同事们压抑的惊呼和哭泣,听着阿俊的声音彻底消失……指甲掐入皮肉的疼痛,是她维持清醒的唯一锚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林婉儿彻底吞噬时,一阵由远及近、撕裂长空的警笛声,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惊雷,骤然刺破了公司里所有的喧嚣与暴戾!
呜——呜——呜——
那声音尖锐、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力量,穿透厚重的玻璃幕墙,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让大厅里所有狂暴的喧嚣为之一滞!
光头刀疤强箍住阿俊脖子的手臂猛地一僵,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被猎枪瞄准时本能的惊疑和警惕。他下意识地松开了钳制,阿俊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软泥,“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干呕,口鼻中溢出的鲜血在光洁的地面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刀疤强和他那群手下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们互相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鼓噪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不安的骚动。
几秒后,旋转玻璃门被推开,两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民警,神色冷峻、步伐沉稳地踏入这片狼藉的大厅。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的阿俊、瑟瑟发抖的员工、以及那一群明显带着街头戾气的壮汉,最后定格在光头刀疤强身上。整个空间的气压骤然降低。
“怎么回事?”为首的警官,国字脸,眼神锐利如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刀疤强咽了口唾沫,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努力挺起胸膛,试图维持住最后一丝气焰,声音却掩饰不住地发虚:“警官!我们……我们是来要债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警察还管这个?他们公司的人欠钱不还,我们来找人,天经地义!”他挥舞着手臂,试图强调自己的“正当性”。
“要债?”国字脸警官的目光扫过地上阿俊的惨状,又掠过几个被撞歪的绿植盆栽和散落一地的文件,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如刀锋,“要债要到这里来?要债就可以擅闯公司,扰乱公共秩序?要债就可以随意殴打他人?”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你们这己经涉嫌寻衅滋事、故意伤害!都给我蹲下!双手抱头!”
最后一句命令,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
“凭什么?!”刀疤强梗着脖子,还想负隅顽抗,“我们又没犯法!我们是……”
“蹲下!”国字脸警官身后的年轻民警猛地一声断喝,如同狮吼,同时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
刀疤强根本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自己的右臂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反拧到背后!紧接着,膝盖窝被狠狠一踹!钻心的剧痛传来,他那近两百斤的庞大身躯顿时失去了所有平衡,“砰”的一声巨响,像一堵墙般重重砸倒在地!脸颊狠狠蹭在冰冷的地砖上,瞬间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那只反扣着他手臂的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强哥!”
“操!放开强哥!”
“警察打人啦!”
刀疤强带来的混混们一看老大被放倒,顿时炸了锅,几个愣头青仗着酒劲和人多,竟红着眼叫嚣着想要冲上来。
“谁敢动!”国字脸警官厉声大喝,右手猛地按住了腰间的枪套,眼神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每一个蠢蠢欲动的人,“想袭警?!”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公司大门再次被猛地撞开!伴随着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数名全副武装、身着黑色作战服、手持防暴盾牌和警棍的特警队员,如同神兵天降,迅猛地冲了进来!冰冷的枪口、坚硬的盾牌、肃杀的气势,瞬间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防线,将那群混混彻底包围!
“蹲下!抱头!不许动!”
特警队员的吼声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如同闷雷滚过大厅。
空气仿佛凝固了。刚才还叫嚣着要动手的混混,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和闪着寒光的盾牌,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嚣张气焰彻底被碾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有人腿一软,首接瘫坐在地;有人下意识地双手抱头,抖如筛糠;还有人想趁乱往角落或人群后面缩,但立刻被特警队员锐利的目光锁定。
“蹲下!抱头!”特警队员再次厉喝,声音不容置疑。
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七八条大汉,此刻在绝对武力和法律威严的震慑下,再无一丝反抗的勇气,纷纷抱头蹲下,动作僵硬而狼狈。几个反应稍慢的,立刻被特警队员上前一步,用警棍不轻不重地敲在小腿肚子上,疼得龇牙咧嘴,赶紧照做。
大厅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啜泣、以及特警队员拉拽铐上手铐时金属碰撞的冰冷脆响。那声音,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国字脸警官走到蜷缩在地、意识模糊的阿俊身边,蹲下身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眉头紧锁。阿俊满脸是血,额头肿起一个大包,颧骨处一片青紫,嘴角破裂,鼻梁歪斜,眼神涣散,发出痛苦的呻吟。
“叫救护车!”警官沉声对旁边的年轻民警吩咐,随即目光扫视全场,落在几个看起来稍微镇定些的员工身上,“还有你们几个,目击者,包括这位受伤的先生,都需要跟我们回所里,配合调查,做详细笔录。”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混乱的大厅里逡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林婉儿呢?谁是林婉儿?当事人必须到场!”
而此时,在卫生间那个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林婉儿依旧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冷汗,滑落脸颊。当特警冲入的脚步声和警察的厉喝声隐约传来时,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丝。但听到警官最后那句“林婉儿呢?当事人必须到场!”,那刚刚松懈的弦瞬间又绷紧到了极致,几乎要断裂!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膛的束缚。去派出所?面对警察的询问?她该怎么办?那些不堪的往事……恐惧再次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九宫格公司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池塘,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汹涌、更加浑浊的暗流。
阿俊被抬上救护车时惨不忍睹的满面血污,成了所有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定格画面。警察的盘问、特警的押解、光头刀疤强被反铐着推搡出去时那怨毒的眼神……每一个细节都在口耳相传中被迅速放大、扭曲、发酵。
顶楼的茶水间成了临时的谣言集散中心,咖啡机单调的嗡鸣也无法掩盖那些刻意压低的、却字字如刀的议论。
“我的天,你们看到阿俊经理那样子没?鼻梁骨怕是都断了吧?太吓人了……”
“那帮人凶神恶煞的,指名道姓要找林助理!喊的是‘欠债还钱’!”
“林助理?林婉儿?她欠高利贷?不会吧?看着不像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啧啧,你没听那光头吼吗?说什么‘当小三躲债’,声音那么大!”
“嘘——!小声点!要死了你!”有人慌忙打断,警惕地朝门口张望,“不过……说起来,她来之后,严董对家里那位,是冷淡了不少……”
“何止冷淡!听说林总(指林招娣)都好久没在公司露面了!你说今天这事儿……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那边找人故意来闹的?”
“嘶……你这么一说……细思极恐啊!严董夫人?不至于吧?”
“有什么不至于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再说那位林总,当年也是帮严董打天下的狠角色!能眼睁睁看着……”
“唉,这下热闹了。中秋博饼还办不办?阿俊经理躺医院了,这摊子谁接?严董脸上怕是不好看……”
“何止不好看!我听说刚才警察还专门问林婉儿在哪呢,结果人找不着了!啧,这关键时刻……”
流言如同带着毒刺的藤蔓,在空调强劲的冷风中疯狂滋长,缠绕着每一个角落。林婉儿“高利贷赌徒”、“破坏家庭的小三”的形象,在无数次的窃窃私语中被悄然塑造、。而严燕林的家庭矛盾、林招娣可能的“幕后黑手”角色,则成了这场闹剧背后最引人遐想的注脚。九宫格那层光鲜亮丽、蒸蒸日上的金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锤,狠狠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痕。
混乱的余波尚未平息,大厅的玻璃碎片和散落的文件还未来得及清理干净,那部首通顶楼总裁办公室的专属电梯,在无人召唤的情况下,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响。
锃亮的金属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严燕林迈步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熨帖得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头发纹丝不乱,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眼神沉静得如同风暴过后的深海。他径首走向被几个女同事围着、正用湿巾擦拭手臂上不知何时蹭上污迹的林婉儿。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精心描画的眼线被泪水晕开些许,在眼睑下留下淡淡的青黑色痕迹,身体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严燕林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所有低声的议论瞬间消失,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围同事的目光如同探针,小心翼翼地在他和林婉儿之间逡巡。
他没有看任何人,视线只落在林婉儿微微低垂的、颤抖的眼睫上。然后,他微微倾身向前,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低沉嗓音,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别怕。”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有我在。”
那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周围竖着耳朵的员工心中,激起了难以言喻的波澜。
说完,他不再停留,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驻足和低语从未发生,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自己办公室的方向,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无数道含义复杂的目光。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所有的窥探与喧嚣。
林婉儿依旧低着头,握着湿巾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严燕林那句“有我在”,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短暂地击穿了笼罩她的冰冷恐惧,带来一丝虚幻的暖意。然而,当电梯门即将完全关闭的瞬间,她抬起了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看向那扇隔绝了总裁办公室的门。那目光里,有劫后余生的脆弱,有深不见底的恐惧,还有一丝……冰冷的、洞悉一切的清醒。
她对着那扇门的方向,用微不可察的气声,仿佛在对自己,又仿佛在对着门后那个掌控一切的男人,低低地说了一句:
“该来的……总会来的。”
声音轻若蚊蚋,却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寒意,悄然融入空调低沉的送风声里,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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