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九夏生奇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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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九夏生奇寒

 

七月的厦门,护城河上水汽蒸腾,蝉鸣声此起彼伏。潘俊生扯了扯被汗水浸透的领口,步入了开发区法院。法院的青铜獬豸像在烈日下泛着冷光,台阶缝隙里的野草虽蔫头耷脑,但石板上新添的轮胎焦痕却格外显眼。

潘俊生律师和蔡明德律师带着中证信托股份有限公司的委托书来到开发区法院执行局。感到这时的气氛有些异样,过去潘律师和蔡律师到这里来都是欢声笑语,因为潘律师和蔡律师原来都是法院的员额法官。他们可是开发区法院的开创者。然而,在这个案件上,大家都讳莫如深,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打电话给龚局和闵院,都说在开会。他知道了这其中的蹊跷,无论法官怎么判,只是一件寻常的工作。而对于当事人,则可能是一脚天堂,一脚地狱。

潘律师找到龚局。潘律师原来也是开发区法院的法官,他在当民事审判庭庭长的时候,龚局不过是一个非员额法官。过去见到潘律师都是客气有加,毕恭毕敬的,现在却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好像从未认识过的一样。这让潘律师感到了前所未有压力。龚局一边忙手上的活儿,头也不抬的丢了一句话,我现在也没法说什么,过两天就知道了。

星期三一早,潘律师刚到办公室,传达室值班员小李就送到快递,潘律师拆开一看,是开发区法院的分配方案。大致是这样的,华新苑别墅拍卖金额为4.2亿元。扣除拍卖费和其他费用,和李春田女儿李晶晶的三分之一份额,可供分配的金额为2.75亿元。执行金额最大的申请人是刘小凤的凤栖资本,春田集团一共欠他们的债务是12亿多元。第二大的开发区城投公司申请执行的金额是3亿元。中证信托申请执行的金额是1.2亿元。最终分配给中证信托的金额为16,970,538.63元。

严燕林看到潘律师的微信时,整个人在座椅上,心神恍惚。阿俊走进来,看到严燕林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侠,怎么了?”

严燕林目光呆滞,面无表情。阿俊看的心里发怵。

感觉过去了几个世纪,严燕林口中才冒出两个字:完了。

蔡明德律师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上折射出告示栏上横七竖八的封条。玻璃橱窗里,本该张贴开庭公告的地方,却贴着一张泛黄的《拍卖成交确认书》,边角卷曲,像是被人粗暴地撕下又重新粘合。潘俊生目光扫过西侧回廊,突然,他的瞳孔骤然紧缩——二十米外的法警值班室门窗紧闭,而空调外机却反常地停止运转。后巷里,三台黑色商务车歪斜地停着,车顶积满了槐树落花,显然己经停驻在此超过48小时。

推开刑事审判庭的雕花木门,一股刺骨的穿堂风扑面而来。旁听席上,十二具红木棺材整齐排列,棺盖缝隙中渗出缕缕白雾。两个法警正就着棺椁对饮,冰镇啤酒在玻璃杯壁上凝出水珠,滴答滴答地砸在摊开的案卷上。

“龚院长在3号会议室。”一个年轻书记员低头快步走过,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不知所踪,领口隐约露出青紫掐痕。潘俊生瞥见对方皮鞋后跟沾着暗红色泥浆——那是法院后山特有的铁锈土。

推开会议室门的瞬间,中央空调的轰鸣声戛然而止。龚国栋从成堆的执行裁定书中抬头,左手指缝间银光微闪。潘俊生看得真切,那是一枚刻着“凤栖资本”LOGO的U盘,正被院长枯瘦的手指反复

“华新苑的分配方案……”潘俊生刚开口,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透过百叶窗缝隙,他看见后勤处的老王正在焚烧炉前倾倒纸箱,未燃尽的文件残页上,“优先受偿”西个字在火光中扭曲变形。

严燕林盯着微信界面上的那串数字,喉间涌起一股铁锈味。16,970,538.63元——这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金额,在38℃的空调房里如同一根冰锥,首刺他的心脏。

“大侠?”阿俊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严燕林机械地转动脖颈,看见实习生手中的冰美式正在颤抖,褐色液体顺着杯壁滑落,在计算器键盘上洇开一片污痕。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咬破了舌尖。

办公桌抽屉第三格里的速效救心丸滚落满地。严燕林在摸索药瓶时,指尖触到了那份《信托计划说明书》烫金的封面。三个月前庆功宴上的香槟泡沫犹在眼前,刘小凤举着酒杯说“有开发区城投兜底”时的妩媚笑意,此刻都化作文件页脚的焦痕。那晚庆功宴后,档案室莫名起火,烧掉的正是城投公司担保函原件。

潘俊生的电话第七次转入语音信箱时,严燕林突然发现电脑屏幕的倒影里,自己额角渗出的冷汗正顺着“中证信托”的司徽纹路蜿蜒而下。

深夜的律所走廊回荡着诡异的滴答声。潘俊生用镊子夹起咖啡杯沿的褐色结晶体,在紫光灯下立刻显现出荧光反应——有人往严燕林的咖啡里加了β受体阻滞剂。

“这是上周的监控记录。”阿俊调出画面,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外卖员将保温箱放在前台时,箱体侧面隐约露出半个“栖”字。潘俊生突然想起龚国栋手中的U盘,那个凤凰栖梧的图标在他的记忆里展开双翼。

保险柜夹层里的檀香灰送去检测的结果此刻正在潘俊生的手机里闪烁。灰烬中检出的LSD成分与严燕林血液检测报告上的致幻剂残留完全吻合。他翻开从火场抢回的半本账册,被烧焦的页边残留着刘小凤的玫瑰色唇印,而与之对应的转账记录上,“李晶晶医疗专项基金”的收款账户分明是凤栖资本的离岸公司。

当潘俊生用紫外灯扫过账本封皮时,暗纹浮现的路线图让他浑身发冷——那条标注着“特殊通道”的虚线,终点竟是开发区法院的地下停车场。监控录像显示,拍卖会前夜,刘小凤的玛莎拉蒂在那里停留了西小时十七分,而同一时段,龚国栋的公务车里程表凭空增加了83公里。

浓烟从档案室的门缝里涌出时,潘俊生正捏着半枚金丝眼镜腿——这物件他在龚国栋鼻梁上看了整整十年。消防喷淋系统诡异地沉默着,火舌舔舐着铁皮柜里1998年的旧案卷,那些泛黄的纸页在热浪中蜷曲成灰蝶。

“让开!”严燕林抱着灭火器撞开人群。在倾倒干粉的瞬间,他看见燃烧的柜体内部闪过金属冷光。潘俊生抓起消防斧劈开变形的柜门,烧焦的隔板夹层里嵌着个巴掌大的保险箱,表面温度高得能烙熟鸡蛋。

当严燕林用浸湿的西装裹着手拧开保险箱时,融化的塑料封袋正渗出沥青般的黏液。三张金灿灿的票据在火光中浮现,那是华新苑别墅的阴阳拍卖成交确认书,同一标的物竟被拍出4.2亿、7.8亿两个天差地别的价格。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潘俊生摸到保险箱底部的凹槽。沾着血渍的U盘安静地躺在那里,接口处的凤凰纹饰缺了半边翅膀——与龚国栋手中那枚正好能严丝合缝地拼成完整图腾。

台风登陆那夜,龚国栋的办公室弥漫着血腥气。电脑屏幕定格在海外新闻页面,刘小凤的游艇在加勒比海域爆炸的标题格外刺目。潘俊生蹲下身,从碎成蛛网的地板缝里抠出半张烧焦的机票——CA987航班,北京至温哥华,登机时间正是分配方案公示当日。

严燕林突然踢到一个金属物体。那枚刻着“栖”字的打火机滚到墙角时,内藏的微型投影仪在墙面投出加密文件。二十年前的采矿权纠纷案判决书里,“李春田”的签名笔迹与华新苑拍卖协议上的“李晶晶”签署笔锋完全一致。

当潘俊生破译出U盘里最后一段录音时,暴雨正拍打着法院的彩釉玻璃。龚国栋沙哑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传来:“……他们要把2.75亿做成信托亏损,那十二亿债务根本就是……”突然插入的盲音里,背景传来清晰的法槌敲击声——来自他们此刻所在的审判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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