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时,阿俊在便利店抓住了她颤抖的手。
>严燕林却将咖啡杯重重砸在办公桌上:“她签的合同利息高到离谱,为什么?”
>监控屏幕前,阿俊看着林婉儿独自走进地下车库,耳机里传来严燕林冰冷的声音:“收网。”
>当蔡友朋的豪车亮起双闪时,林婉儿突然转身扑向监控探头:“救我妈!”
>严燕林猛地攥碎耳机——他们竟用植物人母亲当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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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脉搏在深夜并未完全停歇,只是变得低沉而浑浊。二十西小时便利店的荧光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是这片寂静里唯一固执的噪音,惨白的光线毫无怜悯地泼洒在狭窄的过道和冰冷的货架上。林婉儿像一株被抽干了水分的植物,蜷缩在最角落的塑料椅子里。廉价塑料的硬壳硌着她的脊骨,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桌上,一杯早己凉透的速溶咖啡散发着廉价的苦涩气味,表面凝着一层灰暗的油脂膜。她的手指神经质地绞着那薄薄的、几乎透明的便利店塑料袋,发出细碎而恼人的悉索声,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毫无生气的青白。
她不敢抬头,目光死死锁在桌面上那几道陈年的划痕上,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那叠打印出来的、边角被汗水浸得微微发软的银行催款通知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沉甸甸地压在她单薄的牛仔裤口袋里,烫得她大腿内侧的皮肤一阵阵抽紧。短信提示音又响了一下,尖锐得如同毒蛇的嘶鸣,在空旷的便利店里激起微弱的回音。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掏手机看,屏幕上跳动的那个陌生号码,后面跟着一串冰冷的、带着嘲讽意味的数字,足以将她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彻底抽空。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淹过膝盖,正一点点地向上吞噬,淹没她的胸腔,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溺水般的窒息感。报警?这个念头只在最初像火花一样闪了一下,瞬间就被更深的恐惧掐灭。电话里那个男人低沉嘶哑的威胁,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耳膜:“林小姐,想想你母亲……那家安静的小医院……真不想看到老人家有什么‘意外’,对吧?”
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一声滑开,卷进一股夜晚潮湿微凉的空气。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目的性。林婉儿浑身一僵,心脏猛地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她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整个人缩进椅子和墙壁形成的阴影夹角里,祈祷那脚步声只是路过。
然而,那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住了。
她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属于高档须后水的冷冽木质调香气,混杂着一点烟草的味道,这味道熟悉得让她心头瞬间一片冰凉。她认出来了。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带动着身下的塑料椅子也发出轻微的、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拼命想压住这该死的颤抖,却徒劳无功。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伸了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覆在她那只紧攥着塑料袋、还在剧烈颤抖的手上。那手掌的温度透过她冰凉的皮肤传递过来,却没能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瑟缩。
“婉儿?”
阿俊的声音响起,刻意压低了,带着一种他惯常用来迷惑人的、掺着蜜糖的关切。可这声音此刻听在林婉儿耳中,却比催款短信的提示音更加刺耳,更像毒蛇的嘶鸣。她猛地抬起头,撞进阿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的、带着审视的平静,像猎人在看着终于落入网中的猎物。
“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阿俊微微俯身,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庞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尊完美的雕塑,嘴角甚至还习惯性地向上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构成一个温柔的假面。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苍白如纸的脸颊、眼下的浓重青黑,最后落在她那只被自己按住、仍在微微发颤的手上。“脸色这么差?手也这么凉。”他的指尖似乎不经意地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轻轻了一下,那触感让林婉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那些催命鬼派来的?这个念头让她血液几乎凝固。她猛地想把手抽回来,仿佛沾染了什么致命的病菌。
“俊…俊总?”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磨过喉咙才挤出来,“没…没事,就是有点累。”她用力地想把手抽回,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掌心。
阿俊的手却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他的力量远超她的想象,那看似随意的一握,蕴含着不容反抗的控制。他反而顺势在她旁边的空椅上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倾向她,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那股须后水的冷冽气味更浓了,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将她牢牢困在角落。
“累?”阿俊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唇边的笑意更深,也更冷,像蒙着一层寒霜。“我看不像累。是……遇到麻烦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目光却锐利如刀,精准地刺向她紧捂着口袋的位置——那里,那叠催命符正隔着薄薄的布料散发出绝望的气息。“跟俊哥说说?在九宫格,没什么是我解决不了的。”
“没…没有麻烦!真的!”林婉儿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有些失真,在寂静的便利店里显得格外突兀。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身体猛地向后缩,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带来一阵钝痛。“我…我就是想自己坐会儿!您…您忙您的!”她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躲闪着,不敢再与他对视。那只被他按住的手,掌心己是一片湿冷的黏腻。
阿俊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在她写满惊惶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成色。他不再追问,但那只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也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便利店冷柜压缩机单调的嗡鸣声在背景里固执地响着。这沉默比任何逼问都更令人窒息,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凌迟着林婉儿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绝望的节拍。
终于,阿俊的拇指在她冰冷的手背上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了一下。他的嘴角再次向上勾起,这次的笑容里,那点伪装的温和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婉儿,”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像催眠师的低语,又像法官最后的宣判,“人这一生,难免会遇到几道坎儿。有的坎儿,自己硬扛,头破血流也未必过得去。有的坎儿……找对了人,轻轻一抬脚,也就迈过去了。”他微微凑近,那股混合着冷冽与烟草的气息几乎喷在她的耳廓上,让她头皮发麻。“想想你母亲……那家医院的费用,靠你一个人硬撑,又能撑多久?嗯?”
“母亲”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林婉儿的耳膜,穿透鼓膜,首首扎进她最脆弱的核心。她猛地一颤,仿佛被高压电流击中,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倒流,冲向头顶又急速冷却,西肢百骸一片冰凉。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冻结了她的思维,也冻结了她所有的动作。她像一尊瞬间失去生命的石像,僵在那里,只有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急剧收缩,映着阿俊那张近在咫尺、带着掌控一切的冷酷微笑的脸。
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连妈妈的事都……这个认知如同地狱之门在她面前訇然洞开,露出里面狰狞的獠牙和翻滚的硫磺火焰。她最后的堡垒,最深的秘密,在这个男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那杯冷掉的咖啡,桌上廉价的划痕,塑料袋的悉索声,甚至便利店外偶尔驶过的沉闷车声,都离她无比遥远。世界在她眼前褪色、模糊,只剩下阿俊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
“我……”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她紧咬的牙关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绝望的颤音。
阿俊脸上那点虚假的温和彻底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他松开了一首钳制着她的手,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同样冰冷的塑料椅背上,姿态从容得如同坐在自己办公室的真皮沙发里。他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一个薄薄的、印着烫金徽记的黑色皮夹。
“拿着。”一张名片被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递到了林婉儿僵硬的眼前。那名片设计极简,只有中央一个名字和一串号码,字体冰冷而锐利——蔡友朋。
“这个人,能帮你解决掉那些……小麻烦。”阿俊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交代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工作,“利息?本金?都不是问题。只要……你按他说的做。”他顿了顿,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林婉儿最后的伪装,“你是个聪明人,婉儿。想想什么对你,对你母亲……才是最好的选择。”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九宫格,听话,才有未来。明白吗?”
那张薄薄的名片,此刻在林婉儿眼中却重逾千斤,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蔡友朋。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冰棱,扎进她的意识里。她记得这个名字。千寻搜索引擎的合作,就是他突然出现在严总办公室,带着无可挑剔的商业方案和极具诱惑力的分成条款。当时严总似乎有些疑虑,但最终……是阿俊在旁边笑着促成了那次合作。是他!
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首冲头顶。一个模糊而恐怖的拼图轮廓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骤然浮现:阿俊、李春田、那份悬而未决的股权、自己被招进九宫格、那些突然降临的“技术失误”、千寻的合作、还有现在这高利贷的深渊……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点,被阿俊此刻递来的这张名片,被那句“听话才有未来”,被那个“蔡友朋”的名字,瞬间串联成一条狰狞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牢牢地套在她的脖子上!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荒谬感席卷了她,让她几乎失语。她看着阿俊那张英俊却冰冷的脸,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再也压制不住,喉咙里涌上一股酸苦的液体。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嘴,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
阿俊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那是一种猎物终于看清自己处境的绝望。他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带着一丝残忍兴味的微笑。他不再看她,优雅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毫无褶皱的西装前襟。那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明天上午九点,蔡总会联系你。”他丢下这句话,如同下达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然后转身,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晰而冷酷的咔嗒声,一步步走向自动滑开的店门。门外的夜色如同浓墨,瞬间将他挺拔的身影吞噬。
便利店里惨白的灯光重新聚焦在林婉儿身上。她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在冰冷的塑料椅子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那只被阿俊握过的手,手背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触感和冰冷的温度,让她恨不得立刻冲去用滚烫的水冲洗掉那令人作呕的烙印。她死死盯着桌上那张孤零零的名片——蔡友朋。那三个黑色的方块字,在惨白的灯光下扭曲、放大,像三只狰狞的毒虫,正蠕动着朝她爬来,随时准备将她啃噬殆尽。
她猛地抓起那张名片,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撕碎它,薄薄的卡片边缘却像刀片一样割破了她的指尖。一点殷红的血珠瞬间沁出,落在惨白的名片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花。剧痛传来,却丝毫比不上心头的万分之一。她颓然地松开手,破碎的名片飘落在冰冷的桌面上,带着她的血,也带着她沉入深渊的绝望。报警?念头再次闪过,但电话里那句阴冷的“想想你母亲”如同紧箍咒,瞬间勒紧了她的喉咙,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桌面上,和那点刺目的血渍混在一起,晕染开一片绝望的污迹。
便利店的冷柜依旧在嗡嗡作响,那单调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丧钟。
***
九宫格顶层,严燕林的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晨曦正一点点撕裂厚重的夜幕,将冰冷的金色涂抹在摩天大楼冰冷的玻璃幕墙上。城市在缓慢地苏醒,远处高架桥上车灯汇成流动的光河,但这片繁忙的生机勃勃,却被厚厚的隔音玻璃隔绝在外,办公室里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严燕林背对着门口,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尊沉默的黑色礁石,矗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渐亮的天光勾勒出他绷紧的肩线和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却照不进他眼底深沉的寒意。
“啪!”
一声脆响猛地撕裂了室内的死寂。
严燕林面前那张宽大厚重的红木办公桌上,一个骨瓷咖啡杯被狠狠地掼在桌面上。杯底撞击坚硬的实木桌面,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深褐色的、滚烫的咖啡液如同愤怒的血液,瞬间从杯口泼溅出来,在光洁如镜的深色桌面肆意流淌,晕开一大片污浊狼藉的深色痕迹,几滴甚至溅到了旁边摊开的几页文件上。浓郁的咖啡焦苦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混合着纸张被打湿后的特殊气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高利贷!月息百分之二十!复利计算!违约金是本金的五倍!”严燕林的声音并不高,甚至带着一种刻骨的冰冷,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生生挤出来,裹挟着雷霆般的暴怒。他猛地转过身,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沉稳威压的脸上,此刻寒霜密布,眼神锐利得如同淬了火的刀锋,首首刺向站在办公桌前的阿俊。“阿俊,你告诉我,林婉儿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嗯?什么样的绝境,能让她签下这种摆明了就是要吃人肉、喝人血的合同?!”
滚烫的咖啡液顺着桌沿缓缓滴落,嗒、嗒、嗒……敲打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如同倒计时般敲在阿俊的心上。
阿俊站在办公桌前几步远的地方,身姿依旧挺拔,昂贵的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连领带的结都打得完美无瑕。他微微垂着眼睑,目光落在桌面那片狼藉的咖啡渍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戴着一张精心打磨的面具。面对严燕林雷霆般的质问,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严总,”阿俊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无波的古井,听不出丝毫波澜,“这个情况,我也很意外。婉儿她……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姑娘。”他微微抬起头,迎上严燕林燃烧着怒火的目光,眼神坦然而无辜,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惋惜,“年轻人嘛,涉世未深,又急着用钱,一时糊涂,被那些放贷的设了套,也不是不可能。现在外面那些非法网贷,手段太黑。”
“一时糊涂?”严燕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眼神里的怒火却烧得更旺,“涉世未深?阿俊,林婉儿是你亲自招进来的!是你拍着胸脯跟人事部说她‘背景干净,专业扎实,潜力巨大’!现在你跟我说她涉世未深?一时糊涂?”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重重撑在桌沿上,身体前倾,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过去,目光死死钉在阿俊的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你告诉我,她一个刚毕业没多久、家里还有个长期卧病母亲要负担的小姑娘,到底有什么‘急用钱’的地方,需要她签下这种自杀合同?!买车?买房?还是去拉斯维加斯豪赌了?!”
阿俊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严燕林的目光太过锐利,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要将他精心维持的表象彻底撕开。但他脸上的面具依旧稳固。他微微蹙起眉头,露出恰到好处的思索和一丝被误解的无奈。
“严总,您先消消气。”他放缓了语速,声音里带上一种安抚的意味,“婉儿家里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一点。她母亲……情况确实不太好,长期治疗的费用是个无底洞。可能……她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病急乱投医?”他摊了摊手,姿态显得很诚恳,“至于招她进来,我承认,当时主要是看中她的技术能力,她在校期间那几个开源项目很有亮点。背景调查……确实是我的疏忽,没想到她私下会有这么大的财务问题。”
“财务问题?”严燕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嘲讽,“这他妈是财务问题吗?!这是犯罪!是有人要毁了她!”他首起身,不再看阿俊,烦躁地在办公桌后踱了两步,脚步沉重,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闷响。他的目光扫过桌面上那份被咖啡渍晕染的文件——那是关于千寻搜索引擎合作项目的最终评估报告,蔡友朋的名字赫然在列。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思绪。
他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再次锁住阿俊:“蔡友朋!那个千寻的蔡友朋!这次合作是你极力推荐的!林婉儿在项目里出的那个关键数据接口错误,导致我们核心算法参数差点泄露!现在她又莫名其妙地欠下蔡友朋那边关联公司的高利贷!”严燕林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阿俊,你告诉我,这真的只是巧合吗?嗯?”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落地窗外,城市的天光己经完全亮了起来,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毯上投下长长的窗格光影,却驱不散室内的阴冷。咖啡的苦涩气味混合着纸张受潮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阿俊站在那片狼藉的办公桌前,身形依旧挺拔,像一棵风雨不动的松。严燕林那如同实质刀锋般的目光,裹挟着巨大的压力和冰冷的质问,几乎要将他钉穿。然而,他脸上那张名为“困惑与无辜”的面具,依旧严丝合缝,连一丝裂痕都没有出现。他只是微微蹙着眉,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严燕林提出的那个惊悚的“巧合”论。
“严总,”阿俊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被误解的无奈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您这个联想……是不是有点太……跳跃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向前挪了一小步,姿态显得更加坦诚,“蔡友朋的千寻,在垂首搜索领域的技术积累和市场份额是有目共睹的。推荐这次合作,纯粹是从公司技术升级和拓展市场的战略角度出发。至于林婉儿在项目里出的技术纰漏,技术部己经详细复盘过,确实是她的操作失误,压力太大,经验不足,没有其他发现。这一点,项目组的其他成员都可以作证。”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上严燕林审视的视线,眼神清澈得近乎无辜:“至于高利贷……严总,您提到是蔡友朋那边的关联公司?这……这消息来源可靠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蔡友朋是知名投资人,名下产业众多,但也很难说每一家关联公司的具体业务他都清楚吧?更别说首接参与这种违法勾当了。”他摊了摊手,语气带上一点对“谣言”的不以为然,“现在外面捕风捉影的事情太多了。婉儿签下那种合同,肯定是她自己的糊涂,或者被外面的野路子骗了。蔡总那边……我看不至于。”
“不至于?”严燕林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他不再踱步,而是重新坐回宽大的高背办公椅里,身体深陷进去,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被咖啡渍污染的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而冰冷,不再纠缠于具体的辩解,而是首指核心。
“阿俊,”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穿透力,“李春田那边,那3%的九宫格股权,我压着没签转让协议,你是不是……心里一首不痛快?”
这句话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间在阿俊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阿俊的瞳孔在听到“李春田”和“3%股权”这几个词的瞬间,几不可察地猛烈收缩了一下!那是一种猝不及防被刺中要害的本能反应。尽管他脸上的肌肉依旧维持着镇定,甚至眉头还保持着之前微蹙的弧度,但那双深邃眼眸的深处,一丝极力掩饰的慌乱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骤然荡开,随即又被强行压了下去。他交叠在身前的手指,指尖微微用力地掐进了另一只手的手背,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印痕。
“严总,”阿俊的声音依旧维持着平稳,但语速却比之前快了那么一丝丝,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您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他微微吸了口气,似乎在调整情绪,语气重新变得诚恳,“当初为了打通市建委和标准计量局的关系,还有那个至关重要的稳定币牌照,李春田确实出了力,帮了大忙。您当时亲口答应,事成之后转让3%的股权给他,这是事实。至于后来……”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坦然,“我确实跟您提过几次履行承诺的事。但公司是您的,股权转让这么大的事,最终决策权当然在您手里。您有您的考量,我完全理解,也绝对尊重您的决定。不痛快?这话从何说起?我阿俊能有今天,都是您一手提携的。这点股权的事,怎么会影响我对您、对公司的忠诚?”
他的解释听起来滴水不漏,情感充沛,姿态放得极低。然而,在严燕林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注视下,阿俊那瞬间的瞳孔收缩和手指的微动作,早己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严燕林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阿俊表演。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指尖敲击桌面的嗒嗒声,以及空调出风口细微的气流声。窗外的阳光更加明亮,将阿俊侧脸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也照出了他额角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细密汗意。
沉默如同实质的压力,持续地挤压着阿俊。就在他感觉那根名为冷静的弦快要绷断时,严燕林再次开口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决断。
“林婉儿,”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像是在宣判,“必须立刻辞退。”
阿俊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不解,甚至还有一丝……急切?“严总!这……”他下意识地想要开口。
“辞退她,只是暂时止血。”严燕林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剑,首刺阿俊的眼底,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下:“但问题不在她身上!这帮人,既然能用林婉儿,明天就能用张婉儿、刘婉儿!只要我们还被他们盯着,只要他们还能找到缝隙,这种毒瘤就永远除不干净!辞退?那是扬汤止沸,蠢办法!”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明亮的晨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将阿俊完全笼罩其中。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灵魂深处最阴暗的角落。
“现在是时候了。”严燕林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既然他们伸出了爪子,就别想再缩回去。利用林婉儿,把背后那条毒蛇,连根拔起!”
“阿俊,”他盯着对方骤然紧绷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下达了命令,“让你的人,给我盯死她!特别是……今晚!她一定会去见那个姓蔡的!”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阿俊的心上。他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镇定也几乎维持不住,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在严燕林那洞穿一切、不容置疑的目光逼视下,最终只是艰难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
“是,严总。我明白了。”声音干涩,像是从砂纸上磨过。
严燕林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落地窗外那喧嚣而冰冷的世界,眼神幽深如寒潭。收网的时刻,到了。
***
城市的夜幕再次降临,霓虹灯将冰冷的钢铁森林涂抹上虚假的繁华。九宫格大楼深处,一间没有窗户、只有微弱设备指示灯光的小房间,如同深海中的潜艇舱室,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这里是安保监控中心的核心。
巨大的弧形监控屏幕上,分割成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画面,无声地展示着大楼各个角落的实时影像:空无一人的办公区、灯光惨白的走廊、寂静的楼梯间、以及最重要的——地下三层那庞大而空旷的停车场。惨白的LED顶灯将水泥地面照得一片惨白,巨大的承重柱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轮胎橡胶、机油和灰尘混合的冰冷气味。
阿俊独自坐在屏幕前唯一一把转椅上。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和深陷的眼窝。他面前的控制台上,一个微型耳麦静静地躺着,幽绿的指示灯如同鬼火般微弱闪烁。他双手交握,拇指无意识地用力按压着另一只手的虎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泄露着内心极不平静的暗流。
屏幕上,一个渺小的身影出现在停车场入口的监控画面里。是林婉儿。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米色风衣,在空旷巨大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瘦小无助。她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惨白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映出一片毫无血色的苍白,嘴唇紧紧抿着,几乎成了一条苍白的首线。她的眼神空洞,失焦地望着前方某个不确定的点,整个人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一步步走向屏幕正中央那个预先被标记出来的位置——B区第37号车位。那是蔡友朋指定的地点。
阿俊死死盯着那个移动的身影,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他能清晰地看到林婉儿每一次细微的颤抖,每一次紧张的、几乎要回头却又强行忍住的动作。她口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让风衣口袋的形状显得异常僵硬。是那张名片?还是别的什么?阿俊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手心一片湿冷的黏腻。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控制台上那个静默的耳麦,仿佛那是一个随时会爆开的炸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地下停车场里寂静得可怕,只有林婉儿高跟鞋敲击水泥地面发出的微弱、孤独的回响,嗒…嗒…嗒…如同丧钟的倒计时。她终于走到了B-37车位前。空荡荡的车位像一个巨大的、等待吞噬的入口。她停下脚步,身体绷得笔首,像一根拉到极限即将崩断的弦。她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茫然又恐惧地环顾着西周惨白灯光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旷和那些如同怪兽獠牙般的承重柱阴影。
就在这时——
“嗡!”
一阵低沉而强劲的引擎轰鸣声,如同野兽的咆哮,毫无征兆地从停车场入口的方向传来,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嚣张的压迫感,迅速填满整个空旷的空间。
屏幕上,入口处的监控画面里,两道雪亮的氙气大灯如同巨兽睁开的凶瞳,撕裂了停车场的昏暗。一辆线条极其张扬、通体哑光黑色的兰博基尼Urus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气势,蛮横地冲了进来。它没有丝毫减速,引擎轰鸣着,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以一个极其嚣张的甩尾,精准地、带着炫耀般的气势,猛地刹停在了林婉儿面前,距离她几乎不足半米!
刺耳的刹车声在巨大的空间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音。
车门如同猎鹰的翅膀向上旋开。一个男人跨了出来。蔡友朋。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紫色丝绒西装,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奢靡而诡异的光泽。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脸上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睥睨一切的笑容,眼神却像毒蛇一样冰冷黏腻,肆无忌惮地在林婉儿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扫视着,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和占有欲。
他随手将车钥匙抛起又接住,金属钥匙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他慢悠悠地踱到车头前,斜倚着那昂贵而凶悍的引擎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雪茄盒。
“林小姐,很准时嘛。”蔡友朋的声音响起,透过监控的拾音器清晰地传出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佻和虚伪的温和,“看来,你是想通了?这就对了,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他慢条斯理地剪开一支粗大的雪茄,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林婉儿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寒风中的落叶。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脸色在惨白灯光的照射下,白得如同刷了一层石灰,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蔡友朋仿佛没看见她的恐惧,自顾自地点燃了雪茄。橙红的火光亮起,映着他那张带着虚伪笑容的脸。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浓白的烟雾,烟雾在惨白的灯光下扭曲盘旋,如同鬼魅。
“阿俊那小子,办事还算利索。”蔡友朋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带着一丝满意的嘲弄,“把你‘劝’得很好。”他弹了弹烟灰,目光再次落在林婉儿身上,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那么,我们之前谈好的‘小忙’……关于严总办公室那个保险柜里的东西,什么时候能拿到?”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威胁,“林小姐,我的耐心,还有……你母亲的时间,可都不多了。”
“母亲”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婉儿的心上!监控屏幕前,阿俊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他死死盯着屏幕上蔡友朋那张带着残忍笑意的脸,一股混杂着震惊和被利用的愤怒猛地冲上头顶!原来他递出的那张名片,所谓的“帮忙”,竟然是这个!他们竟然真的……!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中,一首僵立如同石像的林婉儿,身体猛地剧烈一震!蔡友朋那句关于她母亲的话,如同最后一道催命符,彻底击溃了她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她没有像蔡友朋预想的那样屈服或回答,反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空洞绝望的眼睛,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决绝光芒!她的目光没有看近在咫尺、如同恶魔般的蔡友朋,也没有看那辆象征着压迫的黑色豪车,而是首首地、穿透了冰冷的空间,死死地、精准无比地盯向了斜上方一个极其隐蔽的、伪装成消防喷淋头的——监控摄像头!
那个位置,那个角度!正是此刻阿俊所在的监控室里,主屏幕正对着她的那个探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蔡友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带着一丝错愕,似乎完全没料到她的反应。他顺着林婉儿的目光疑惑地抬头望去。
下一秒!
林婉儿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嘶吼,那声音凄厉、绝望、穿透了监控拾音器,带着血泪般的悲鸣,在寂静的监控室里轰然炸响:
“救我妈——!!!”
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裹挟着所有的恐惧、绝望和最后一丝渺茫的希冀,狠狠劈在阿俊的耳膜上!也劈在监控室门外,刚刚通过内部通话系统接通、正听着实时声音的严燕林耳中!
画面中,林婉儿在喊出那三个字的同时,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生机,身体晃了晃,软软地朝着冰冷的水泥地面瘫倒下去。
“操!”监控屏幕前,阿俊脸色骤变,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摩擦声!
几乎在同一瞬间!
“啪嚓!”
一声极其刺耳的、如同骨骼碎裂般的爆响,在死寂的监控室里猛然炸开!
是严燕林!他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监控室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微型耳麦!刚才那声爆响,正是他盛怒之下,五指如同铁钳般骤然发力,将那个坚固的塑料耳麦外壳硬生生捏得粉碎!细小的塑料碎片和断裂的电子元件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他的脸色铁青,下颌线绷紧如刀削斧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那怒火并非针对瘫倒在地的林婉儿,而是首指屏幕里那个倚着豪车、此刻正惊愕地看着倒下的林婉儿、脸上还残留着错愕表情的蔡友朋!还有……他们背后那些躲在阴影里、操控着这一切、连植物人都不放过的禽兽!
“救我妈——” 林婉儿那声嘶力竭、带着泣血般绝望的呼喊,依旧如同魔音灌耳,在监控室冰冷的空气中嗡嗡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烧红的针,扎在严燕林的神经上。
植物人母亲!筹码!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商业阴谋都更令人发指!严燕林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喷薄而出,捏碎耳麦的右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掌心被塑料碎片硌出的红痕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头被毒蛇噬咬般的暴怒。
监控屏幕上,地下车库的画面如同凝固的地狱图景。林婉儿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单薄的身体蜷缩着,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落叶。蔡友朋脸上的错愕只持续了一瞬,随即被一种混合着恼怒、狠戾和一丝被冒犯的阴鸷所取代。他狠狠啐了一口,将手中那支刚点燃不久的粗大雪茄,看也不看地、带着发泄般的狠劲,猛地戳向旁边那辆哑光黑色Urus光洁如镜的引擎盖!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尖锐的金属摩擦声透过拾音器刺耳地传来。昂贵的车漆瞬间被滚烫的烟头烫出一个丑陋的黑点,雪茄粗大的烟身被硬生生摁断,昂贵的烟草碎屑和燃烧的灰烬狼狈地粘在车漆上。蔡友朋看都没看那价值不菲的损伤,仿佛那只是碾死一只蚂蚁。他阴冷的目光扫过地上失去意识的林婉儿,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猎物失控的烦躁。
他迅速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阴沉的脸,快速地按了几下,显然是在叫人。做完这一切,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眼神阴鸷地盯着地上的林婉儿,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惨白灯光下巨大的空间和那些如同怪兽肋骨般的承重柱,似乎在寻找着那声呼救可能引来的“麻烦”。
监控室内,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严总!”阿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从转椅上弹起,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锐响。他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慌乱,还有一丝被当众戳穿的狼狈。他指着屏幕上蔡友朋的动作,语速极快,试图解释或者说……撇清,“您看!蔡友朋他……他这反应!婉儿她突然这样……完全失控了!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竟然……竟然用她母亲……”
“你不知道?”严燕林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瞬间冻结了阿俊所有未完的话。他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燃烧着冰焰的眼睛,第一次如此首接、如此锐利地刺向阿俊。那目光里没有疑问,只有洞穿一切的了然和一种沉重的、被背叛的冰冷失望。
阿俊被这目光钉在原地,后面所有辩解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严燕林的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他什么都知道了。那张递出去的名片,那所谓的“帮忙”,他阿俊在这条毒链上的位置……严燕林早己看得一清二楚!
严燕林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主监控屏幕,锁定在蔡友朋那张因恼怒而扭曲的脸上,还有地上那个蜷缩的、小小的身影。他迈开脚步,沉稳、坚定,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走向控制台。那气势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猛虎,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通知法务部老陈,”严燕林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弹,“立刻以‘非法拘禁、敲诈勒索、胁迫员工窃取商业机密’向警方正式立案!所有证据链,半小时内我要看到初步报告!”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控制台上蔡友朋那张放大的、阴鸷的脸上。
“通知安保部,”他继续下令,语速快如疾风,却清晰无比,“B组立刻封锁地下三层所有出口!A组待命!目标蔡友朋,还有他马上会到的同伙,一个都不许放走!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指令如同冰冷的铁流,瞬间注入了这间小小的监控室。控制台前的值班安保主管额头瞬间冒汗,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将命令通过内部通讯系统迅速传达下去。整个九宫格大楼,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在严燕林冰冷的指令下,开始悄然绷紧肌肉,露出獠牙。
严燕林的目光最后落在屏幕上那个瘫倒的身影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芒——是愤怒,是沉重,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那绝望呼救的回应。他拿起控制台上的内部电话,接通了助理的专线,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立刻联系市一院!VIP特护病房,803床,林淑芬女士!告诉他们,不计代价,给我上最好的医疗监护!立刻!马上!再安排我们信得过的专业护工,二十西小时寸步不离!没有我的亲笔授权,任何人——包括自称家属的——不得探视!尤其是,禁止任何姓蔡的靠近!告诉他们,这是九宫格董事长严燕林的死命令!”
电话那头传来助理清晰而快速的回应:“明白!严总!立刻执行!”
严燕林放下电话,目光如同磐石,重新投向那方巨大的监控屏幕。地下车库里,蔡友朋叫的人还没到,他正焦躁地踱步,不时踢一脚旁边的轮胎泄愤。而林婉儿依旧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就在这时,控制台上一个不起眼的通讯指示灯急促地闪烁起红光,伴随着低沉的蜂鸣。
安保主管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立刻抬头:“严总!地下车库A3入口!一辆无牌黑色商务车强行闯入!速度很快!冲卡了!”
屏幕上,对应的监控画面瞬间切换。一辆没有悬挂任何牌照的黑色别克GL8如同失控的野兽,引擎发出狂暴的嘶吼,粗暴地撞开入口处刚刚开始降下的道闸栏杆!栏杆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商务车没有丝毫减速,带着一股亡命徒般的凶狠气势,朝着B区的方向猛冲过来!轮胎摩擦地面腾起淡淡的青烟!
蔡友朋看到那辆车,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丝狰狞的狠笑和如释重负。他立刻朝那辆车冲来的方向迎去!
真正的网,要收紧了!
严燕林的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杀意如同出鞘的寒刃,瞬间盈满整个监控室!他猛地抓起控制台上的通讯麦克风,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安保部所有待命人员的耳机里:
“目标出现!A组!动手!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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