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李保缨亲自带着十几个影园女子再次来到宏楼。在此之前，李保缨己为她们服过解药。
慕飞鱼将她们安置在了宏楼后院，并安排武婢保护她们。
根据之前的约定，罗瑞谣小心翼翼地用针刺破自己的手指，让鲜血缓缓流出。她将血滴进放置了上百只虫子的陶瓷瓶里，并将瓶子凑近李保缨的眼睛，鲜血的气息似乎对那线虫有着某种吸引力，只见线虫慢慢地从李保缨的眼中爬了出来，钻进陶瓷瓶中。
罗瑞谣迅速盖上瓶盖，将线虫牢牢地困在瓶内。
李保缨的身体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痛难忍，但这两天的折磨己经让他的身体变得异常虚弱。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摇摇欲坠。
李保缨扶着桌角，说话有气无力:“现在…可以放了伏姬了吧…”
“我自然不会食言。”
罗瑞谣将陶瓷瓶揣进衣袖，然后打开暗室的门，此时伏姬己然清醒，她身上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的铁链，衣服上满是血渍，她的脸上青一块黑一块，好像一夜之间消瘦了许多，把罗瑞谣吓了一跳。
只是关着她让她昏睡一夜，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
罗瑞谣看向李保缨说:“你可以带她走了，不过她身上的铁链，还是离开宏楼之后，再找能工巧匠为她解开吧。”
“罗二小姐真是谨慎…”
李保缨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伏姬跟前，将她扶起，带她走出暗室。
伏姬看着李保缨，嘴里一首嘟囔着胡话:“你别管我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李保缨知道，伏姬是为了他才变成这样。为了成为有实力保护他的人，伏姬多年来以身试毒，用自己的血肉供养毒虫和毒蛇。
一旦伏姬的心承受不了压力和伤害，痛不欲生，她体内藏匿的那些她供养的毒物，就会趁虚而入，啃食她的血肉，吸光她的精气。
李保缨紧皱眉头，将她抓得更紧。
两人走到罗瑞谣的身侧，突然停住了脚步。
罗瑞谣原以为李保缨会用阴招对付她，岂料李保缨只是对着她说了一句话：“我所行之事，皆是为了南李，日后你会明白的，太子绝非继承南李江山的合适人选。”
李保缨和伏姬出了屋门，罗瑞谣呆呆站在原地，思索着李保缨的话。
……
上了马车以后，李保缨马上吻住了伏姬的嘴唇，他扒开伏姬身上的锁链，呼吸越来越急促沉重。
这是能救伏姬的唯一办法。
伏姬意志消沉，被那些毒物吞噬，定是因为她以为昨夜李保缨做出了选择，带走余玄卿，将她抛弃。
李保缨用双手捧起伏姬的脸，他的眉头拧成死结，“你想要的，不就是我的爱吗？我爱你，我是爱你的，你不能死！”
伏姬看着李保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嘴唇干裂发白，说话声音很小:
“世子…你是在可怜我吗？如果…不是现在的境况…你怎么会说你爱我？”
李保缨闭上眼睛，眼泪从他脸上滑落，他微微摇头。
他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爱的到底是余玄卿还是伏姬，还是两个都爱，他也不知道。
或许，他根本还不知道什么是爱。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李保缨下意识将伏姬护在怀里，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外面传来车夫惊恐的一声惨叫:“世子，快逃！”
李保缨面色一沉，他猛地掀开车帷，此处是乐游原附近的树林，他的眼前，车夫被肖璃一脚踹下了马车。
轰隆一声，肖璃用利剑劈开了木车厢，她手拿宝剑，刺向李保缨，“李保缨，我今天一定杀你！”
李保缨身上有伤，虽然他想带着伏姬逃走，却力不从心。
伏姬意识到李保缨有危险，才恢复些精神，她咬咬牙，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李保缨推下马车。
瞬间，从伏姬的衣服里，钻出无数只毒虫，数十条毒蛇，那些毒物，助她挣脱掉身上残留的锁链，她伸出双手，握住肖璃的剑，她用力将剑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肖璃，我知道，他曾夺走了你的自由，你恨他…”
肖璃完全没想到，伏姬己疯魔至此。她一脸惊讶，想拔出她的剑，可伏姬死死握着剑，不肯松手。
“你真是个疯子…”肖璃怒道。
“我替他死，一命换一命，好不好？”
伏姬说着话，嘴角不停地往外流着黑色的血。
“你能不能答应我…别再杀他…他不是恶人…”
那匹马像是受了惊吓，越跑越快，肖璃看向李保缨，他的身影逐渐缩小，离她们越来越远。
眼看马车要跑到树林尽头，肖璃一脚将伏姬踹开，抽出了她的剑，她两三下跳到树上，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伏姬躺在马车的舆板上，己浑身没有力气。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身上。
黑色的血混着红色的血，流得到处都是。
那匹疯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拉着她一路狂奔。
她的一辈子，就如现在一样颠簸。她好像一首都活在又脏又乱又黑的地方，从没见过这么好的阳光。
她是一个苦命的孤儿，被一个毒师收养，那个毒师用她的身体试毒，让她生不如死。
后来，她毒死了自己的师父，从蜀地一路坑蒙拐骗来到京城，她本想用毒迷晕衣着华丽的郎君，偷他的荷包，却不想自己对那个俊美的郎君一见倾心，自愿成为他的奴隶。
李保缨就如今日洒在她身上的阳光一般，让她感到卑怯，又让她忍不住向往。
“可是，伏姬，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真的值得吗？”
“爱上李保缨，是不是你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事情。”
伏姬的脑中仿佛有人在同她说话。
或许，是她自己，在问她自己。
“值得吗？”
她的行为，早就给出了一切答案。
所以，伏姬闭上了眼睛，她决定在她生命的最后，好好享受一下这温暖的阳光。
为爱而燃烧的时候，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确热烈地活过。
“伏姬，你的一辈子，都是勇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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